在《声鸣远扬》的舞台上,灯光向中心聚拢。34岁的遇泓羊站在那里,却像走进了一间只属于自己的屋子。四面空旷,只有声音,一个内向者尽量克制地把自己暴露给世界。
遇泓羊。图/受访者提供
他演唱的歌是《无名的人》。他唱的歌总是与平凡人的故事有关,尚雯婕说他每次都很有共情力,是“天生会唱歌”的人。
很多人第一次注意到他,是因为那首唱给逝去的父亲的歌——《欠父亲的话》。『何炅』、『那英』、『华晨宇』都因他的演唱而哽咽。『华晨宇』评价他“能让人抛弃所有理性,完全被带入情绪”。『那英』说听完歌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她对遇泓羊说:“谢谢你替我表达。”
他被视为天赋型的歌手,但在走到这里之前,他从未将自己与天赋挂钩。他从小是一个敏感内向的人,初中曾拿过哈尔滨化学奥赛第一,但后来却因同学老师对他唱歌的夸赞而转学音乐。追溯对音乐的喜爱,他说起自己在小学联欢晚会唱歌时被女同学送了一个气球,当时非常脸红。
从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毕业后,他开始北漂,试戏失败的次数多到记不清。那段时间,他甚至哭不出来——情绪刚要溢出,大脑里就会跳出另一个声音:“这个情绪好,把它记住,以后演戏用得上。”
他演了四年的音乐剧,从没有人因为“爱听他唱歌”而走进剧场。于是在《声鸣远扬》的前几轮,他始终把自己放在“试试就好”的位置,没认真想过能走到最后。进了总决赛,他觉得旅程差不多会结束——既然如此,就唱那首一直不敢真正触碰的歌,关于父亲的歌。他害怕父亲被世界遗忘,所以希望在这个舞台留下一个属于父亲的时刻。
真正开始准备时,他才第一次完整看歌词。读到“棱角磨平后,他们说我越来越像你”那一句,整个人像被击中一样,歌没法继续唱下去。
后来他只能让自己“脱敏”。正式演出的那天,他把情绪克制地安放在舞台上。
在接受九派新闻专访时,遇泓羊说,这个舞台对他来说像一个新的起点。他重新找回小时候对音乐的那份单纯的喜欢,也比过去更能相信自己。
遇泓羊。图/受访者提供
【1】4年演了400多场音乐剧
九派新闻:为什么这场比赛选择唱《无名的人》这首歌?
遇泓羊:这首歌我早就想唱,本来就很喜欢它,听着就很有画面感。决定要唱的时候,我会观察身边很多不同职业的人,也会联想到那个北漂的自己,所以特别有代入感。
九派新闻:在舞台上,你的眼神和表情都有画面感。你在唱歌的时候,会想象什么画面吗?
遇泓羊:这是我在《声鸣远扬》舞台上唱的第三首歌。我会上网看大家的意见,镜头前的观众可能会觉得我“演得有点过”。所以我一直在收,这次也在收,以后可能还要继续收。但是这个真的没办法收得那么快,我毕竟演了四年的音乐剧,已经成了习惯。
我有几个印象特别深的画面。一个是去机场的路上,看到的那些行色匆匆的人。还有就是想到我的父母,他们也是辛苦了一辈子的人。同时,也会想到我自己:我现在做的所有工作,其实目的都是让我和家人过得更好一点。
九派新闻:你一共演了多少场音乐剧,其中有没有和你很像的角色?
遇泓羊:从2025年11月6日第一部商演开始,到现在为止,演了四百多场。其实我没有觉得哪个角色特别像我,但我都会在角色里代入自己的经历和情感,会把我的底色放进去。
遇泓羊。图/受访者提供
九派新闻:你说的“底色”,大概是什么?
遇泓羊:我这个人可能比较温和,也有人觉得我演的很多角色都挺有爱、挺柔软的。我生活里也是这样的人,我之前淋了好久的雨,当我拥有一把伞之后,再遇到同样在淋雨的朋友们,我就想和他们一起撑着。
九派新闻:在音乐剧里,你有没有印象比较深的角色?
遇泓羊:印象比较深刻的是《灯塔》和《翻国王棋》里的角色。在《灯塔》里我演守塔人,这是我的第一个音乐剧角色。剧里大家喊他“老爹”,别人看他冷冰冰、不好接触,但其实他一直关注着别人,用自己的方式让大家围在一起。他会因为一个小孩的离别难过,去无形地拥抱他。
【2】“把这个情绪放进去,要记住它”
九派新闻:关于那首《欠父亲的话》,准备过程对你来说是不是非常艰辛,你是怎么克服的?
遇泓羊:非常煎熬,以前我只是听过这首歌。我来节目其实挺难受的,很多选手觉得,我是除苗梦初之外的另一个“大魔王”,说我的情感能让大家代入进去,但我参加这个节目的时候,完全没有这种想法。
我演了四年的音乐剧,从来没有人因为爱听我唱歌来选择看我的戏。所以在前几轮的时候,我一直觉得只是来试试。到了总决赛,我也觉得差不多该结束了,就唱这首吧。我特别怕我爸被人忘记,但这是一定会发生的,所以我希望能留下这样一个舞台。
真正准备的时候,我第一次认真看歌词,看到“棱角磨平后,他们说我越来越像你”那句,我就唱不下去,那还是很前面的部分。我给朋友、我妈都打电话说,这首歌真唱不了。最后只能去脱敏。
当演员比较悲哀的是,有时候当我陷入极度痛苦的时候,脑子里会冒出另一个声音说:“把情感的小盒打开,把这个情绪放进去,要记住它,以后表演用得上。”演出那天,我确实没有像以前那样在前几句就崩掉,一直坚持到了最后。
遇泓羊。图/受访者提供
九派新闻:你家人有听过吗,他们的反应是什么?
遇泓羊:他们每场直播都在看。反应嘛,就是替我开心。家人就是这样,像我妈去看我演音乐剧,她永远不会关注剧情,只会说真挺累的,然后说,挺好的,真好。
【3】新篇章,新身份
九派新闻:来到这个舞台之前,你的生活状态是什么?
遇泓羊:我演了四年音乐剧,大概从第三年开始,早上排练,晚上演出,每个月都排得很满。去年算是一个分水岭,接的角色戏份更重,歌也更难。我发现自己的唱功达不到要求,有几次在舞台上真想找个地方钻进去,只能一边演,一边学怎么唱。
参加这个节目,我最初是拒绝的。节目组发了报名表,说在寻找唱歌人才,有个副导演找到我说:“你就是唱歌人才,看过你的戏,很有画面感。”我当时就说,现在大家不是都喜欢听高音吗,我真的不占优势。可能以前重心都放在演戏上,也没觉得自己很会唱歌,但最后我还是想试试,心里其实抖得不得了。
九派新闻:尚雯婕说你是“天生会唱歌”。
遇泓羊:对,她这么说以后,我就一直暗示自己:我是唱歌人才,天生会唱歌,好像确实进步了一点。这次是第三次上台,比以前也稍微从容些。
九派新闻:你提到过自己的“不自信”,这来自哪里?
遇泓羊:我前段时间还跟同学聊起这件事。节目组的PD问我,“你的梦想是什么?”我当时非常斩钉截铁地说,我想当影帝。我同学说,“但你在参加音乐节目。”这话一下把我拉回去了。我就在想,我小时候的梦想到底是什么,我小时候其实是学音乐的,本来要考音乐学院的,没考上才去了戏剧学院。我小时候是真的很喜欢唱歌,只是后来唱得越来越少,练得也少,主要都想着去拍戏。再后来演音乐剧,一开始还行,后来有人说“你唱歌不如其他演员”,这样的声音听久了,我就会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差。
九派新闻:在音乐和表演之间,你会觉得梦想有错位吗?
遇泓羊:不会,我一直觉得艺术是相通的。不管是唱歌、演戏,还是画画,它们之间都是互通的。大家去感受也好、去聆听也好、去观摩也好,所有艺术最后都是为了表达。所以我完全不会觉得有错位感,更多是一种连通感。
九派新闻:你以前参加过哈尔滨化学奥赛,还拿过第一,后来怎么决定要学声乐?
遇泓羊:我最初也觉得自己会学理科。上高中之后发生了一些变化,我们学校的文娱活动特别多,我也慢慢意识到,我从小就挺内向的。
我记得小学在文艺联欢晚会上唱歌,有个女同学送了我一个气球,我当时脸一下就爆红。我特别在意别人怎么看我,这种感觉从小到大都伴着我。现在好一点,是因为我会在潜意识里对自己说“不要去迎合”。但我从小就是这样的人,这好像是与生俱来的。
高中军训的时候我上台唱了一首歌,艺术班的老师听完说唱得真好,我当时只会说一句谢谢。运动会上我也唱,那可能是我小时候唱得最好的一个时刻,好多同学、老师都说:“你唱得真好,要不你去学艺术吧。”
那之后,班上几个关系好的朋友陆续转到别的班,我突然有点孤单,就想着,要不我也转出去,去学艺术。当然,我本身也喜欢唱歌,这算是一个契机,最后我做出了那个选择。后来就一直这么走下去了,也没再转别的。我16岁决定学声乐,到现在34岁,一直都在音乐、表演这条路上。
九派新闻:在这条路上可能对你帮助最大的是什么?
遇泓羊:我觉得是心态上的变化。对我帮助最大的,就是我好像变得越来越有韧性。每个年龄阶段都有不同的心境和想法。像现在,我从戏剧学院毕业已11年,中间经历了很多特别难熬的时刻,但是都咬着牙挺过来了。
九派新闻:你所说的那些难熬的时刻,如果现在回忆起来,有哪些比较重要的节点?
遇泓羊:就是傻闯。好听一点叫闯荡,难听一点就是莽撞。跟当初考学一样,我之前考上海音乐学院,我在哈尔滨的声乐老师跟我说,你去考一下上音,有个音乐剧系。我就自己一个人去了上海。到了上音,我就挨个敲门说:“你好老师,你认识音乐剧的老师吗?”大家都觉得这小孩挺奇怪的,也没人告诉我。后来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我在楼下碰到音乐剧系的学生,他帮我介绍了一下。
去北京也是,一拍脑门就去了。试了很多戏,失败太多次。有好几次在我自己家或朋友家,我说,要不然我哭一会儿,然后又哭不出来。你要真想哭,脑子里又跳出来个人说,这个情绪好,塞进去,以后表演记住这个情绪。
九派新闻:你觉得自己在《声名远扬》里的成长节点,发生在哪一场?
遇泓羊:我觉得有三个契机。一是尚雯婕老师跟我说“你天生会唱歌”,那是我第一次真正获得一种“自信”的感觉;二是第一场唱完之后,三位老师给我的评价;第三个点发生在上一期比赛,我那时候感冒得厉害,基本上说不了话,节目有很多声乐老师,他们会教我们一些技术和方法,当我真正学会那些方法之后,哪怕嗓子几乎发不出声,我还能在舞台上把整段唱完。虽然可能唱得不那么好,但那一瞬间我觉得,我又变强了一点。
九派新闻:这个比赛对你来说是一个什么样的经历?
遇泓羊:是人生的一个新篇章,我有了一个新的身份,是歌手。
九派新闻记者 万璇 湖南长沙报道
编辑 肖洁 任卓
【来源:九派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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