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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院秋思
发布时间:2020-10-20  查看次数:  放大 缩小 默认

周洲

  八月的太阳已近秋光了,静静地洒下来,洒到藤萝架下。架上的萝叶已不如夏时浓密,且风中摇曳着欲坠的黄叶。麻雀不知秋,唧唧喳喳飞来飞去;藤干上的黑蚂蚁和黄蚂蚁辛勤地爬上爬下,往洞穴内储存过冬的食物;负壳的蜗牛和柔软的蛞蝓在潮湿的花墙上蠕蠕而行。榆树下反光挂丝吊着无数黄虫,它们要尽快落地钻到土里,成蛹待来新的羽化,抑或是快速羽化产卵以待明年的孵出?树叶间红斑蜡蝉连飞带蹦扭动着秋日最后的舞蹈。

  这是沐浴在夏末秋初娇阳下一座北方黄土高原极普通的土院。依山傍建,钻山窑洞,院内有树六、七棵,有花、有草,又有小小菜畦。住着两位退休赋闲在家的普通干部,夫妻二人相携相伴,过着极平凡的百姓生活。这院猛一看,完全被半山的绿树掩映,一条土坡漫了砖块,直向西而去。没有激情,没有浪漫,也没有什么哲理,似乎再平常不过了。

  躺在院内密密爬山虎藤萝架下的一张竹藤躺椅上,眯着眼,任透过叶隙的阳光亲吻脸颊,凭小风温柔地抚摸额头的发绺,思绪也静静的漫无边际地弥散开来……

  我非博物学家,亦非动植物专家,但人只要能静下心来,俯下身去,心眼往细微处,往往也能发现一些不引人关注的秘密,获得一点不为人知的道理。

  我们不知道世上的蚂蚁有多少种,但只是最常见的两种就足以使我们称奇了。一种小蚂蚁如黑芝麻大小,慢慢爬行,还有一种大蚂蚁如瓜子大小,快速来去。天刚亮你去看,蚂蚁们早已出窝四处爬寻,在一天里无论哪个时候看,它们都在永不停歇地运动,甚至夜里持手电筒看,照样有蚂蚁在活动,似乎它们没有作息时间观念,且无论在沙地上、砖墙上、树干上,或是在草丛中,更甚在人类居室内到处都有它们的影子,从不知倦,或寻、或食、或迁、或聚会,或战斗,一直到死。小时候,雨前往往见蚁穴口外黑压压一片蚂蚁,奶奶说是蚂蚁赶集,长大后经过仔细观察才发现,这并非什么赶集,而是天气变脸前,蚂蚁们受生物素影响,对同类的外族进行的一场场你死我活的大战,倾刻间,蚂蚁们尸横遍野。有时人足一顿,传至蚁穴内,好比天塌地陷,倾一盆水,对于蚂蚁们无异于史前汹涌澎湃的滔天洪灾。雨时,蚂蚁们纷纷钻入穴内封堵穴口,地面不见踪影,雨过天晴,又攘攘倾巢而出,继续劳作。它们应对自然灾害,进行灾后重建工作是我们人类远远不能企及的。

  土院里一长溜花墙上,摆满了各种名花异草,细看花木,上边也有小小世界。你若不仔细看,在苏铁树如梳篦般的针叶上,绝难发现浑身翠绿的螳螂在挥舞长刀,抓紧一只纺织娘,垂垂吊地的一片龟背竹枯黄叶脊上,不正伏着一只侦察四周伺机待动的枯叶黄螳螂吗?伪装色天衣无缝。鸭掌木一簇簇伞叶下,停歇着一群绿头苍蝇与麻蝇,几里以外一旦有腐臭物味分子飘来,立刻群起而至,鼻子实在比狗不知要灵敏多少。花墙孔内,小蜥蜴搜索白天躲藏在阴暗处的蚊虫与飞蛾,不期而遇与在花墙孔内扎窝的野蜂相撞,惊扰了的野蜂四散飞窜。不要小看野蜂体格瘦小,一旦外敌入侵,立刻群起而攻之,毒针可反复蛰刺,蜂毒比蜜蜂厉害,被刺后不但局部肿胀疼痛,而且顺神经麻木入四肢躯干,必拔罐方可解毒。掀开潮湿处的砖头瓦片,立刻见鼠妇一家四散逃命,这种虫儿白腿灰背,可入药,走肝经,据说可治肝癌。昆虫虽小,各有本领。它们遇到危险,有的飞、有的蹦、有的遁缝、有的装死、有的天生就一副恐怖相,令对手望而却步。夏天闷热的夜里,土墙根下,看似平静,手电光一照,成对的黑甲虫在谈情说爱,萤火虫的幼虫尾巴也亮着萤光,正在一只蝎子的螯钳里挣扎,一条浑身长腿的黄蜈蚣也赶来凑热闹,被蝎子的黑尾钩扎了一下,仓惶逃离。蜘蛛在树荫下拉丝织网,捕捉飞虫,就连睡莲池中,孑孓也在水里上下扭动,水面掠过一两只水,空中蚊子们成团起舞,跳动着亿万年不变的节律,知了们在树冠上引吭高歌,报告着秋的讯息。

  虫子们虽说是低等生命形式的动物,但毕竟会飞、会走、会跳,再想想看另一种生命形式——植物,是否对人类也有所启示呢?每个人眼里再普通不过的杂草,任意践踏,任意割刈,却生机盎然,它们虽然一生固守一处,但短暂的一生也足以使我们人类肃然起敬。草们芸芸万种,大多叫不上名来。有的气节高昂,向上直立,不畏风雨,如蒿,这是一种在北方大地随处可见的植物,田间地头,荒沟野坡到处都有它蓬勃旺盛的身姿。夏季郁郁葱葱,冬季干黄作团状,被风吹来吹去,自动播撒种子,延续后代,且散发一种异臭味,令人避而远之,这是一种规避干扰的智慧。有的腰秆软,直不起身子,索性爬在地上,匍匐生长,遇见合适的高个子,则缠绕其上,争取空间求得生存,这也是一种智慧,反正你想踩也行,我先长就一副不怕踩的样子,或着说生就已踩扁的形状任你践踏,我呢乐哉悠哉延伸完成我的生命历程。还有的草带有芒刺,或芒钩,人和动物走过,扎上你,钩挂你,不经意间,人和动物扮演了替它播种传宗接代的角色,你说聪明不聪明?有的果实种子有刺,一旦踩上,疼痛难忍,下次再见敬而远之,从而用刺保护了自己的后代。有的不招惹你,长了甜美果实吸引你,人和动物吃了甜果,自然吐出籽粒,完成播种的重任,也是另一种聪明。总之,植物们各显其能,同样植根土中,吸取了各自所需的各种有用的物质和元素,被更聪明的人类用其温寒平辛等功效入药,治疗疾病,形成了传统的中草药理论,造福人类。

  忽又想起土院初来时遇见刺猬的情景。那是一年的春天,长期无人居住,荒草齐腰,满目苍凉,野鸟扑着翅膀从头顶飞过。南荫处一株桃树粉红花正开,点缀了些春的生机。正行间,钻出一只浑身长刺的刺猬慢慢前去。拨开草丛,见草窝处,团缩着四、五只才出刺毛的小刺猬。我们款款退步静候,一会儿功夫再看,大刺猬已几个来回叼走全部子女,不了踪影。人与动物只有相互尊重,互不干扰才能和谐共处。

  在这个小土院里,当寒冬降临,百草枯死,虫蚁不见,翌年春,惊蛰过后,虫儿们又纷纷从土里、从地下、从各种缝隙间钻出来,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生存大战。尽管有时虫子也令我们人类非常讨厌,但凡静下心来,仔细思量它们的行为,它们短暂的一生,不免替这些虫虫们扼腕叹息。它们的一生的确是太不易了。先不说破茧而出后少的可怜的存活率,只是在每吃一顿不至于饿肚子这种最基本生存觅食中,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勇敢的直面生存的险恶和挑战,虽然为了生存它们都进化历炼了一套套各自的独门绝技,但它们终其一生,就是一次无时无刻不得不面对各式各样艰难困苦的危险旅程。相比较之下,人生言苦未免言过其实了吧,想想这些虫儿们,我们还有什么人生困境不能度过呢?

  秋日土院人乘凉,猫钻花篱狗卧荫。在这样一幅闲适图中,由这些微弱细小的虫草们,我联想起电视里遥远的非洲赛伦盖蒂草原上的生命之河——马拉河两岸。每到旱季,面对身后即将枯萎的草原,食草动物们不得不转移到河对岸新的草场。于是一百五十万只角马,七十万只瞪羚和二十万只斑马,为了生存毅然踏上浩浩荡荡的迁徙之旅。它们要面对沿途的种种险恶,陆地上有狮子攻击,又有猎豹追逐,还有鬣狗的围捕,好不容易挤进马拉河,还得应对鳄鱼的利齿巨口。为了后代,为了生存,它们不惜以少量牺牲的代价来换取整个族群的繁衍生息。植物、动物、昆虫们虽然生命形态低微,却为了同样永远生存在这个星球上,付出的艰辛与努力一点不比我们人类少。生命形式虽不同,对于生命的延续,人与动物是平等的。生命不易,生存不易,人们啊,善待一切生灵吧。

  夕阳懒懒洒在树叶间,照在弯曲枝干上匆匆爬行的红斑蜡蝉。时间在慢慢流淌……

  支撑藤萝架的木下脚已腐朽,柱干上也时时有虫蚁们钻出的木屑排泄物,有一日木柱是会轰然倒下的。再看横在架木上的铁管,它貌似强大,但仔细一看,却也早层层叠叠,剥脱着氧化的铁屑铁渣,总有一天它的腰也要弯下来,就连后补上去的水泥柱也已斑驳杂色。宇宙这个大自然造物主,赋予我们不同性质的物质,又以物质间的相生相克毁灭着它们。这是不以人类意志为改变转移的宇宙自然法则。

  岁月是什么,在时间里,在空间中,人们经历着人生,享受着生活,在享受的同时,时空也不知不觉渐渐腐蚀着我们的灵魂和肉体。只有我们的思想是不易腐蚀的,是时时崭新的。只要肉体存在,思想就会年轻,就会焕发青春光芒,大自然就是这样悄悄地冷酷无情的摧毁着我们的一切,同时也生生不息地赋予着我们这个蔚蓝色星球以绵绵不绝的永恒的生命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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