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会选礼服,我把购物车刷成了高领长袖专场。客服发来消息:“亲,您选的这几款都是秋冬款哦。” 我盯着屏幕上那件香槟色露背裙的图片,点了退款,回了句 “谢谢,我再看看”。
每次去理发店,我的帽子都像长在头上似的。毛线的、帆布的、带檐的,换着花样戴,就是不肯摘下来。理发师小哥举着剪刀站在我身后,第三次问:“阿姨,摘了帽子吧?这样不好剪发型。”
我摸着头皮上的斑块,那里的皮屑像没扫干净的饼干渣,笑说我头怕冷,一年四季都得戴帽子。其实有次烫头发,药水不小心溅到耳后的皮肤,当时就觉得火辣辣的,像被烟头烫了下。
我强忍着没说,闭着眼任由理发师摆弄,心里却在数天花板上的灯。回家后那块皮肤又红又肿,痒得我半夜睡不着,抓得满手皮屑,枕头上像落了层雪。从那以后,我去理发店只敢剪短发,还得是能遮住耳朵的那种。
后来去剪头发,我全程低着头,下巴快碰到胸口。理发师问我想剪什么样的,我都说 “随便,你看着办”,怕抬头时,他看到我额角的疹子,那些星星点点的红,像没擦干净的颜料。
有次他给我吹头发,吹风机离得太近,热风扫过额角,烫得我一缩脖子,抢过吹风机说 “好了好了,这样就行”。他愣在旁边,我抱着头发往外走,连找零都忘了拿,像在逃什么。
路过商场的镜子,我停下来看了看,头发被吹得乱糟糟的,像堆没打理的草,帽子戴得歪歪扭扭,遮住了半张脸。那天回家,我把所有的帽子都翻出来,堆在沙发上,像座小小的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慢慢开始内外调理,情况渐渐稳定。
现在去理发店,我敢抬头了。推开玻璃门时,特意把帽子摘下来,攥在手里。上次给我剪头发的小哥眼睛一亮:“阿姨今天没戴帽子呀?”
我笑着点头,坐在理发椅上,任由他把围布系在我脖子上。推子碰到头皮时,我没有像以前那样紧张,反而觉得痒痒的很舒服。他说最近流行羊毛卷,问我要不要试试,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想换个样子。
烫头发时,药水的味道飘过来,我没有下意识躲。理发师给我涂保护液时,指尖碰到我的耳后,轻轻的像羽毛扫过。他惊讶地说:“阿姨你皮肤挺光滑的呀,上次还以为你很怕药水呢。”
我对着镜子笑,没说话。做好发型后,他给我喷了点定型喷雾,镜子里的我顶着一头蓬松的羊毛卷,额角的印记淡了很多,藏在卷发里若隐若现,像藏了颗小星星。
结账时,前台小姐姐盯着我的头发看:“您这个发型真显年轻,看着像四十出头。” 我笑着说谢谢,推门出去,风把卷发吹得轻轻晃,头皮感觉到风的温度,凉丝丝的很舒服。
路过商场的镜子,我停下脚步理了理头发,羊毛卷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原来不用遮掩的样子,自己看着都开心,连脚步都轻快了很多。
同事凑过来看:“你这是要去参加冬季奥运会吗?” 我低头扯了扯刚到的长袖礼服袖口,遮住手腕上刚冒出来的疹子,笑说我天生怕冷。其实那天偷偷去了实体店,试穿了那件香槟色露背裙。
镜子里的后背像片干涸的河床,斑块顺着脊椎蔓延,导购员在旁边夸 “很显气质”,我摸着自己粗糙的皮肤,突然说:“还是算了,我驾驭不了。” 转身时高跟鞋卡进地毯缝,差点摔个趔趄,手里的包掉在地上,口红眼影滚了一地,像我当时的心情。
部门聚餐吃火锅,包厢里热得像蒸笼。大家都脱了外套,我裹着西装外套冒汗,领导举着杯子走过来:“小李怎么不脱外套?是不是不舒服?” 红油突然溅到我胳膊上,我慌忙用纸巾擦,皮屑混着油星掉在桌上,像撒了把碎饼干。
我赶紧用菜单盖住,笑说 “没事没事”,手却在桌子底下掐着大腿,掐出几道红印才没让眼泪掉下来。那天回家,我把那件长袖礼服扔进了衣柜最底层,压在旧羽绒服下面,像埋了个见不得人的秘密。
今年夏天整理衣柜,那件露背裙的图片突然弹出来,是去年加入购物车后忘了删的。我盯着图片看了好久,鬼使神差地点了购买。
后来开始注意内外调理,慢慢调整生活习惯。
礼服寄到那天,我在试衣间磨蹭了半小时才敢拉开拉链。镜子里的后背虽然还有淡淡的印记,但已经平平整整的,像退潮后的沙滩,只剩下浅浅的波纹。
年会当天,化妆师给我涂身体乳时,刷子扫过我的后背,她惊讶地抬眼看镜子:“你皮肤好光滑啊,平时很注重保养吧?” 我对着镜子转了圈,湖蓝色的裙摆扫过脚踝,露出来的后背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上台领奖时,聚光灯照在背上,暖融融的不觉得扎。下台时部门经理拉着我的手说:“小李今天真美,这裙子选得太对了。” 我笑着回握,她的手心暖暖的,我的胳膊露在外面,没有了以前的刺痛感。
同事们围过来拍照,手机镜头对着我的后背,我没有像以前那样下意识侧身,反而挺了挺胸,任由闪光灯在身上跳。原来被人注视也可以是善意的,那些目光像落在背上的阳光,暖得让人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