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定对象：《破·地狱》
上映日期：2024年12月14日
在《破·地狱》最后，女儿文玥在父亲郭文的葬礼上，与哥哥志斌一起完成破地狱仪式，解开了自己的心结，原谅了重男轻女的父亲。这个父女大和解的结局毫不意外地成为电影最受争议的一点。
不喜欢这个结局的观众，大多会问出一句“凭什么”。文玥在这个家里过得并不如意：当喃呒师傅的父亲迂腐守旧了一辈子，总把“女人有月经不干净”挂在嘴边；文玥比哥哥志斌懂事、有出息，父亲却似乎总是视而不见；父亲中风后，哥哥带着妻子和孩子移民，留下文玥一个人照顾父亲……在沉甸甸的委屈面前，最后一场和解似乎显得过于轻飘飘了。
我却觉得这个结局要讲的不是原谅，而是释然。这场“破地狱”的主角不是父亲，而是文玥自己。多年来，原生家庭让文玥始终活得痛苦，但父亲的去世反而让她意识到，如果一直沉浸在对过去的怨恨中，她将永远无法真正解脱。正如电影里的名台词“活人也要破地狱”，文玥的原谅不是否认痛苦，恰恰相反，是因为她已经足够强大到可以把这些曾经困扰她的痛苦轻轻放下，走向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
郭文中风后，志斌和文玥争吵的那一幕，是我心目中这部电影最好的一场戏。志斌羡慕妹妹有不被限制的人生，文玥羡慕哥哥能得到爸爸的重视；里面躺着的老爸，对这个家庭的崩裂束手无策。或许这三人都或多或少地意识到，父亲郭文正是这个家庭的悲剧来源。无论是当喃呒师傅还是当一个父亲，郭文一辈子都只会“听祖师爷的话”。在工作中，他自然是个优秀的喃呒师傅，在很多人都不把这份职业当一回事时，他依旧坚守传统，兢兢业业地做好每一个仪式。回到家庭里，他依旧把自己套入“父亲”这一传统角色中，沉默、古板，从未试图理解子女的想法，只是一味地将自己的“爱”强加于对方——他觉得儿子不成器，应该学一门谋生的手艺，便硬是带他入行当喃呒师傅；他把女儿视为珍宝，为她取名“玥”，却从未意识到自己的言行一直伤害着女儿。
在医院的争吵里，志斌说出自己为什么如此自私地抛下父亲移民：“我不想儿子像我一样。”这不仅是郭文个人的悲剧，更是“传统东亚父亲”这一群体的共同悲哀——他们在现代社会里显得如此不合时宜。很残酷的事实是，只有郭文去世，志斌和文玥才会得到解脱。
我觉得如今《破·地狱》的争议，与几年前《漫长的季节》的遭遇有点像，同样都是因为角色“爹味”而被批评，前者还夹带着一点对女性角色的恨铁不成钢。郭文“爹”吗？当然。但这是否意味着创作者的态度也充满“爹味”？我想未必。导演意识到这种传统家庭关系存在问题且把它表达出来，其实就是一种进步。
文 | 记者 胡广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