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离去让胶片变得悲伤(他们都离我而去了)

他们的离去让胶片变得悲伤(他们都离我而去了)

2015年12月27日,哈斯克尔 • 韦克斯勒(Haskell Wexler,ASC)在睡梦中辞世,享年93岁。这位伟大的摄影指导,曾作为《灵欲春宵》和《奔向光荣》的电影摄影师两次获得奥斯卡奖、也曾凭借《飞越疯人院》《怒火战线》和《爱的大风暴》三次获得奥斯卡提名。

Haskell Wexler 在《美国,美国》片场

哈斯克尔•韦克斯勒曾被美国摄影师协会、独立纪录片协会、摄像师协会授予终身成就奖,这也是史上首次该奖项授给一位当时仍旧在世的摄影师。好莱坞星光大道也在1996年为他添星,他是三十五年来第一位获此殊荣的摄影师。

2016年1月1日,维尔莫什•日格蒙德(Vilmos Zsigmond,ASC)也去世了,享年85岁。从20 世纪70 年代起,日格蒙德与罗伯特•奥特曼、斯皮尔伯格以及布莱恩•德•帕尔玛等一线顶级导演合作,拍摄了诸如《漫长的告别》《横冲直撞大逃亡》等影片,更新着经典的好莱坞式审美。

Vilmos Zsigmond,ASC

日格蒙德是第一位在整部影片中使用负片前闪的摄影师——罗伯特·奥特曼的《花村》,创造了震惊当时摄影界的梦幻般的褪色复古画面。

罗伯特·奥特曼的《花村》

拍摄斯皮尔伯格指导的《第三类接触》时,如此费电的现场吓傻了特吕弗……

一周之内,美国主流电影摄影三大巨头中的两位先后离世,引得Magasa老师感叹说“曾经全世界摄影师同行选出了最有影响力的十位大师,以上两位都入围。目前该名单中还在世的仅剩意大利的斯托拉罗了。”

左:哈斯克尔•韦克斯勒,右:维尔莫什·日格蒙德

这里先解释一下他们名字的后面常常会出现“ASC”缩写,它的全称是American Society of Cinematographers,即“美国电影摄影师协会”。有时我们也会在电影片尾职员表中看到摄影指导名字后面同样有ASC字样。

ASC可不是我们一般意义上理解的诸如“中国作协”一样的体制内或行业工会组织,而是对技术、审美、道德修养都有着相当严苛的入会标准的顶尖组织。ASC成立至今已经快一百年了,然而历史上有资格加入的会员还不到八百名。目前活跃的三百余名成员中,又有大约一半是准会员,其精英品质可见一斑。

今年颁奖季热门影片《卡罗尔》的摄影师爱德华·拉奇曼也是ASC的成员,影片选用16mm胶片拍摄,极具时代感。

ASC的摄影大咖们,不光对电影摄影事业有着不懈的追求,也会积极地参与为年轻摄影师开设的工作坊课堂。《光影创作课:21位电影摄影大师的现场教学》一书,就是由发表在世界顶级专业杂志《美国电影摄影师》上的大师工作坊教学实录和深度访谈精选而成。哈斯克尔•韦克斯勒、维尔莫什•齐格蒙德,以及维托里奥•斯托拉罗的教学坊自然也收录其中。

光影创作课:21位电影摄影大师的现场教学

除了摄影布光等技术干货,书中也涉及了许多摄影师本人的思想,创作心得,幕后故事等等。新世纪以来,我们看片的速度都不一定追得上这批老艺术家匆匆离世的步伐,某种意义上讲,这本书更像是一个时光机,穿越回他们生命力茂盛的当年,一睹至今为世人所仰望的才华和风采。

★韦克斯勒:政治热忱对电影摄影职业来说是不可或缺的

韦克斯勒一生中拍摄了大量的商业片和广告,但却一直试图将好莱坞制作与富有感染力的政治电影结合起来,坚持用摄影机表达对社会的思考和关怀。影响最广泛的一部作品是《冷酷媒体》,这是一部纪录片风格的虚构作品,展现了1968年民主议会下的暴乱。

《光影创作课》中写道,当被问到他是不是一个“政治电影制作者”,韦克斯勒回应说,即便是传统的好莱坞电影也是带有政治内涵的。“这取决于你所说的‘政治’的含义。”

“我对政治的定义是,向观众讲述带有某些特定价值观的特定人群的故事。”他补充说,“电影里的罪犯是什么样的?好吧,他持枪抢劫。他长什么样呢?呃,他大概肤色很深,长着络腮胡。这些就是政治的影像。军队首领和五角大楼的政客,其人生计划是毁灭世界,他们不会被描绘成罪犯。毁灭热带雨林、污染大气和地下水——所有这些被人类‘本能的逐利心理和贪念’合理化了的行为——在某种程度上就不是犯罪。只不过叫作‘事情就是这样’。”

“当然,有些罪大恶极的罪犯能说会道,并且热爱他们的家人。那样就没有人说他们是坏蛋。坏蛋是那些在底层四处乱窜、绞尽脑汁去偷盗的人。我想说的是,我们潜意识里已经被灌输了一些政治涵义。”

韦克斯勒主张,他持续不断的政治热忱对他选择的电影摄影职业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如果你想拍电影,”他提醒说,“最要紧的是掌握这门技艺。你必须了解光线,了解如何呈现一个画面。但是你也必须将灵魂融入技艺中。如果你去罗马走走,你会看到那些了不起的宗教绘画和雕塑,它们是用娴熟的技艺制成的,但除此之外也传达了宗教的理念和感受。”

“你们必须自己弄清楚,我跟你们说的所有这些哲学话题是怎样和电影摄影配合的。这和我们每个人对自己的定位有关。我们是把自己当成了一群工匠,就像顺从的仆人吗?我更愿意做艺术创作的参与者,而不仅仅是服从指挥的工匠。我希望能够在我的作品中表达我的一些理念,关于生活、人、社会和心理。”

Marlboro Man是香烟广告史上最为经典的案例

为了阐述他的社会责任感,韦克斯勒回忆说:“好些年,我都在得克萨斯州和牛仔们拍摄万宝路的电视广告。后来,我在电影人疗养院(Motion Picture Home)拜访了这些人,他们都患上了肺气肿。不久后的一天,我在开车去办公室途中经过一幅巨大的香烟广告,上面展示了一个拍得很好看的女人,说‘做你想做的一切’之类的话,下面是一条关于胎儿健康的警告。这些就是艺术和摄影术作为仆人侍候商业的例证,即便这种商业是致命的。我想说的是,当我们把自己定位为艺术家时,应该把我们用艺术能做的事情也考虑进去。作为电影摄影师我们应当意识到,我们有责任把制造影像的手艺与这些影像所传达的观念和情感联结起来。”

当被问到,在这个“文化低迷期”,韦克斯勒对进入这个多变的行业的年轻电影摄影师有什么建议时,他回答道:“我可以幽默一点,说‘娶个有钱的女人’,或者如果你是一名女电影摄影师,‘嫁给哥伦比亚电影公司的总裁’。但是正经来说,我认为你只需要坚持睁大眼睛并且观察光线。如果你没法用干这一行所需的工具做练习,那就用照相机或者视频摄像机来练习。”

最后,韦克斯勒对未来的电影摄影师们追加了一句深思熟虑的告诫:“不要把你们的兴趣只放在电影上,因为电影业是一个造梦工厂。在造梦工厂工作没有错,但是造梦工厂必须与现实世界相关联。如果你和现实世界失去了联系,你建立和传达的观念本质上就都是谎言。”

★日格蒙德:我是相信作者电影理论的,只要作者有才华

《光影创作课》中,日格蒙德除了讲述负片前闪、变形宽银幕等技术之外,还谈到了导演工作。在他整个职业生涯中和许多有天赋的导演合作过,包括罗伯特•奥尔特曼、约翰•布尔曼、迈克尔•西米诺、布莱恩•德帕尔马、马克•赖德尔、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和许多其他导演。“我一直很幸运,因为我基本上都是和好导演合作,很少遇到不好的。”他承认道。

在桂河中赤膊拍摄《猎鹿人》

什么样的导演是好导演?日格蒙德说“即便是那些有着非常明确的想法的最好的导演,在关乎摄影的问题上都是非常开明的,因为他们知道我会帮助他们。他们想出来一个概念,然后放手让我完成我的工作。他们让我在不冲突的情况下为影片增色。一个二流导演会开始教你怎么打光,那没有太多意义,因为他们对照明懂得不多。”

几年前,日格蒙德执导了他的第一部长片电影《长长的影子》,由卓有成就的演员丽芙•乌尔曼和迈克尔•约克出演。当被问到为什么他会决定在导演位置上一试身手时,这位久经沙场的摄影师回答:“对我来说电影应当给观众带来视觉上的信息——不然的话,何苦要拍电影?你可以去看戏或者读一本书作为替代。我决定当导演是因为我想要努力做一部以视觉为主的电影。当然,对话也是重要的,但对我来说,情绪才是至高无上的。演员的对白就像音乐,能够加强视觉表现力。”

与杰克·尼克尔森

对日格蒙德来说,理想中的导演除了导演工作之外也要精通写作和拍摄。“就像后期的斯坦利•库布里克,他是一个完整的电影创作者,他掌控了他电影中的每个元素,这令人钦佩。他自己写剧本,又深入参与摄影。最后,他得到了他想象中的电影。不论成功与否,这都是他的电影。我讨厌这么说,因为这好像在暗示你必须成为一个控制狂,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但是我确实认识许多很成功的控制狂。”

这是否意味着日格蒙德赞同作者电影的理论呢?“我是相信作者电影理论的,只要作者有才华!”日格蒙德笑着答道,“事实上,电影是由许多艺术家共同创造的,包括作家、演员、服装设计师、美术设计师以及电影摄影师。你可以做出世界一流的摄影,但是如果演员很糟,不管画面多绚丽,这还是一部烂片,那又有什么好的呢?要想成为一部好电影,必须各个方面都制作精良。”(来源:后浪)

光影创作课:21位电影摄影大师的现场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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