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岁的港星吴博君静静躺在香港某住宅的床上,呼吸渐渐变得微弱绵长。
守在一旁的妻子紧握着他的手,泪水无声滑落却不敢哭出声,生怕惊扰了他最后的安眠。
这位曾在荧幕上饰演“风波恶”等经典角色的TVB绿叶演员,就这样在家人的陪伴下走完了人生最后一程。
他的渐冻症抗争之路漫长而痛苦,这一次他选择了不再踏入医院,要在最熟悉的地方和世界告别。
吴博君罹患的是肌萎缩侧索硬化症,也就是俗称的“渐冻症”。
这种凶险的疾病会像冰封般逐渐侵蚀人的活动能力,先是四肢无力,继而失去语言和吞咽功能,最后连呼吸也变得无比艰难。
在长达七年的病程里,吴博君经历了从勉强行走到彻底卧床的生命滑坡,身体像被无形的绳索层层捆缚。
更残忍的是他同时患上膀胱癌,虚弱的身体无法承受化疗,每次剧痛只能靠大把止痛药勉强压制。
选择“在家离世”绝不是简单的放弃或消极等死,这需要一整个专业团队的生死接力。
当吴博君在六月下旬状况急转直下时,家人紧急联系了“居家宁养服务”团队。
一位医生主动提出免费上门为他评估病情并签署法律文件,护士则每天来监测体征数据。
各种沉重的医疗设备被搬进这个不足30平米的蜗居——供氧机、抽痰机密密麻麻的电线缠绕在狭小空间里。
最棘手的是联系殡仪服务,多数公司嫌流程繁琐不愿承接,最后只有一家提供相对合理的价格。
死亡并非瞬间来临,它是缓慢的抽离,每一刻对守护者都是煎熬。 整整三周,妻子每天都要为他量血压测血氧更换尿片,工人姐姐则负责最棘手的抽痰工作。
妻子自己也是残疾人,因小儿麻痹症行动不便视力模糊,每次抱他去洗澡都像打一场仗。
她在极限状态下曾精神崩溃用头撞墙甚至想结束一切,靠精神科药物才勉强撑住。
这种煎熬背后是更深层的两难——既盼他解脱又怕他真的离开,明知送医能多留几天又不敢违背他最后的意愿。
经济阴影始终笼罩着这个小家庭。 这对夫妻没有稳定收入来源,仅靠妻子的伤残津贴和所剩无几的积蓄苦苦支撑。
每月房租加伙食开销高达两万港元,他们申请公屋三次都被拒绝,逼得只能公开求援。
幸而刘德华、张家辉等艺人伸出援手,薛家燕送去亲手熬的粥,张敬轩托助理送上慰问金,这些星光中的温暖成为救命稻草。
但更多同属TVB的底层演员在丧失工作能力后陷入同样困境,有人甚至转行做清洁工依然入不敷出。
最后的半个月里吴博君意识逐渐模糊,但似乎感知到是在家里。 当妻子为他擦身时能看到眉宇间的放松,这种安宁在充斥着消毒水味的医院从未有过。
生命终点到来的时刻异常平静,他呼吸频率一点点慢下来直至停止,像陷入沉睡的婴孩。
那只枯瘦的手最后在妻子掌心轻颤了一下,仿佛最后的道别。 为他更衣时妻子轻抚他不再紧锁的眉头,那上面终于没有痛苦刻痕了。
居家离世过程中最具挑战的是直面死亡合法性。
团队反复指导家属:不能等断气再叫救护车,必须由指定医生现场确认才能签署死亡证。
医疗社工还随时处理家属濒临崩溃的心理危机,殡仪人员则蹲在厨房角落低声商量如何在不惊扰邻居的情况下移灵。
整套流程像精密齿轮咬合运转,而这在国内大多数地区仍是空白地带。
吴博君妻子事后坦诚,选择这条路需要的勇气远超预期,每个凌晨听见他异样呼吸都要冲过去确认是否到头了。
那个摆满药瓶的床头柜上还立着吴博君与周星驰的片场合影,那是他演艺生涯最闪耀的片段。
九十年代在无线拍一部戏仅拿2000元底薪,配角镜头常被剪辑得支离破碎。
转做配角后他为抓住每次上镜机会通宵揣摩剧本,不料晚年遭遇TVB裁员潮被迫改行。
曾经在《天龙八部》里演活风波恶的双手,最后三年只能无力地搭在抽痰机软管上颤抖。
有老同事去医院探望时发现他手臂布满淤青,竟是因长期卧床导致血液不通。
他走的那天傍晚,抽痰机还在角落嗡嗡作响。 妻子把机器关停的刹那整个屋子突然静得可怕,窗外是九龙城永不熄灭的霓虹灯光。
工人姐姐红着眼眶收走成堆的纱布和药盒,空了的氧气瓶倒在墙边像沉默的墓碑。
妻子把殡仪人员送出门时突然抓住门框,好像想把丈夫的最后一缕气息锁在门内。
那张签署好的死亡证明还平摊在饭桌上,黑体字印着这个曾让无数人欢笑的演员姓名。
客厅电视里正重播83版《射雕》,他扮演的丐帮弟子刚被黄蓉戏弄,观众席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离世消息传出后影迷涌到他的社交账号下留言,最新动态还停留在病发前分享的TVB盒饭照片。
有人想起他在《鹿鼎记》里饰演的侍卫统领,耍狠的夸张表情现在看带着悲怆隐喻。
香港罕见疾病联盟公开呼吁关注渐冻症群体困境,数据显示这类患者每月基础护理费就超两万。
而全港能提供完整居家宁养服务的机构不足十家,多数家庭只能在医院和孤立无援之间痛苦抉择。
吴博君妻子手机里至今存着最后那段视频:晨光透过铁窗栅栏洒在丈夫脸上,他嘴唇微微动着仿佛在哼唱某部剧的片尾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