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记忆》
类型:剧情
导演&编剧: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
主演:蒂尔达·斯文顿、艾格尼丝·布雷克、丹尼尔·希梅内斯·卡乔
上映日期:中国大陆2023年6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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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记忆》像是一场静默而深刻的灵魂洗礼,仿佛某种预言游戏中的通灵者,在影像与声音之间,缓慢却坚定地探讨人类存在的秘密。它不急不躁,用沉静的节奏揭示生活深处的涟漪。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的影像语言一向特立独行,熟悉他作品的人往往能够写出一部长篇论文;而对于初识他的观众来说,这部片也足够神秘而富有吸引力,像是被送入山林古庙静修,被时间冲刷灵魂、被寂静放大感知。
整部影片弥漫着克制冷冽的气息,故事仿佛定格在早春或深秋,介于冷暖之间,让人不由自主地开始对“真实”展开追问。主人公杰西卡是个旅居哥伦比亚的欧洲人,这次到波哥大照顾因病住院的姐姐。令人不安的是,她开始反复听到神秘的“砰”的巨响,无论白天黑夜,那声音像无形之物在敲击她的神经。为此,她四处求解,似乎在一片日常生活的迷雾中追寻某种看不见的真相。
杰西卡曾寻求调音师埃尔南的帮助,希望重现这个神秘的声音;她也看过心理医生,接受了详尽的检查,甚至服用神经类药物来对抗幻听——这些药物虽然可能减轻症状,但也有代价,比如暂时失去共情力,甚至成瘾。
而在她姐姐康复后的一次家庭聚餐中,对话内容颇具深意:起初姐姐以为自己因未能救活一只小狗而生病,后来又认为是长期参与对古代遗迹的研究,耗尽了自己的生命力。这一番话仿佛开启了杰西卡更深层的困惑,她幻听的“砰”声愈发频繁地出现,搅乱她的情绪。
杰西卡重访调音师,却被告知那里根本没有这个人。接着她认识了一位考古学家,被邀请前往一个小镇,参观一处古老遗骸的发掘地。而那个奇异的“砰”声,却愈发密集,如洪水般淹没她的感官。
河边,一个安静刮鱼鳞的男人闯入了她的世界。他也叫埃尔南,从未离开过小镇。这个埃尔南自称拥有极强的记忆力——因为记得太多,所以选择尽量少看。他宁可固守此地,也不愿被更多记忆所扰。他讲了一个故事:某人曾被偷走了项链和午饭,还被打了一顿。而那块他坐过的岩石,正是眼前他手中这小石块的来处。他说,石头记得过去,就像人类身体也记住曾经的经历。
杰西卡与他展开了一系列哲学性的对话,探讨时间、记忆、感知、存在的意义。在草地上,她见证了埃尔南睡觉的方式——双目微张,如同死亡一般宁静。这一幕令人不寒而栗,却也启示了她:死亡或许只是意识的暂停而已。
在小屋内,两人对话像一场记忆读取仪式。杰西卡说自己像天线,而埃尔南像硬盘。当她抓住他的手腕,仿佛打开了一个通往前世今生的通道——她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与情绪风暴中,泪水恣意奔流。而外界的滂沱大雨,竟也是幻象。她仿佛与一位穿越时空的“先知”相遇,一起溯源人类早期的生命记忆。在这里,“埃尔南”已不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象征——命运中注定出现的“贵人”,默默地帮助她完成一次灵魂的洗礼。
电影最让人惊叹的,是它大量使用极慢节奏的长镜头。如同韩国电影《逃走的女人》,本片大量情节都发生在单一场景中,通过固定画面构图与对白推动剧情。房屋、窗户等元素精心设计,像一幅幅静止的画。而角色之间的对话,如诗一般,替代了传统的故事性与冲突,用情绪和象征撑起整部片子的张力。
导演通过角色面对外界刺激时的镜头切换,传递观众一种持续而悠长的感受:一种探索真相时的无助与迷惘。电影的形式更接近于“散文诗”,其中的大量留白,让观众得以进入自己的内在世界,与角色共鸣。
关于“砰”的声音,其实现实中有类似疾病被称作“爆炸头综合症”——一种神秘的睡眠障碍,患者在即将入睡或醒来时会听到强烈的爆炸声或巨响。医学对此尚无明确解释,很多人便走向了更玄学的探索路径,从科学迈入“灵性”领域。片尾,那段飞碟从森林升空的镜头,更让整部影片走向了超现实主义的高峰。如果没有前面对话的铺垫,这一幕可能让人彻底“看懵”。
影片最后的长镜头中,是淡远山峦和飘渺白雾,像是一个人在回望过往。岁月悠悠,时光带走了曾经的风景与回忆。我们在年华中不断前行,当回首往事时,发现已不知身在何处。人生的终点与起点只隔一片云海,回望即空,步履成虚。
《记忆》的魅力在于,它不需要你一口气看完,而是像一本诗集,可以反复翻阅、慢慢体会。它邀请你进入一段极其缓慢的旅程,在空镜与静默中感知内在的震动。你可能看到的是人生的褶皱、潜意识的回音,亦或是现实之外,那些不为人知的精神裂缝——它洗净你身上的尘埃,也点燃你内心深处的渴望与疑问。
这不是一部让人“看懂”的电影,而是一部让人“感受”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