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 年 8 月 5 日的平遥古城，晚风里裹着晋商故里的烟火气，68 岁的阎维文站在故乡的舞台上，聚光灯把他的身影拉得挺拔如松。这场 "从艺 55 周年" 演唱会，他一开口还是二十年前那股清亮通透的劲儿，当《我的家乡在平遥》的旋律漫过台下千张面孔，手机灯光齐刷刷亮起，像把整条南大街都缀成了星海，不少老乡抹着眼泪跟着哼 —— 这嗓子，这情分，还是当年那个从平遥走出去的后生。
台下第三排坐着位特殊的观众，67 岁的刘卫星裹着条粉色围巾，抵御着初秋夜里的凉风。宽大衣衫罩着她单薄的身子，显得愈发清瘦，微微驼起的脊背，和台上丈夫笔挺的身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她望着舞台的眼神亮得很，像藏着星星，从阎维文唱《说句心里话》到《一二三四歌》，她的手始终轻轻跟着节奏打拍子，直到那首《小白杨》响起。
这是他们的定情曲。当年在山西省军区宣传队，15 岁的阎维文还是个怯生生的少年，练功时总因肢体僵硬被老师批评。比他大一岁的刘卫星是队里的舞蹈尖子，主动跑来教他压腿、练身段，"你把腰杆挺起来，像咱平遥城墙那样，才像个兵"。练累了就坐在排练厅的地板上，分享一块粗粮饼，听收音机里播放的《小白杨》。那时的刘卫星梳着两条麻花辫，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阎维文总说，她比歌里的小白杨还精神。
这场爱情长跑跑了整整十年。从宣传队到省歌舞团，阎维文的歌声越唱越响，刘卫星成了他最忠实的听众，每次演出前都帮他熨烫演出服，在领口别好麦克风线。1982 年，25 岁的阎维文把攒了半年的演出费换成一枚金戒指，在太原的小饭馆里求婚，刘卫星红着脸点头，说 "以后你唱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可命运总爱开玩笑。婚后第六年，就在阎维文准备冲击全国青年歌手大赛时，刘卫星被查出了乳腺癌。拿到诊断书那天，阎维文把所有比赛资料都锁进了抽屉，"不去了，我陪着你"。刘卫星却急了，攥着他的手说："傻小子，我这病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你要是错过这机会，我才真要后悔。" 她硬推着他去了赛场，自己悄悄住进了医院。
比赛那几天，阎维文每天揣着手机候场，后台信号不好，他就跑到走廊尽头等消息。唱《小白杨》那天，他望着台下黑压压的观众，突然想起刘卫星说过 "唱歌要带着念想"，一开口竟比排练时多出几分韧劲。当评委宣布他获得专业组民族唱法一等奖时，他对着话筒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就往医院赶，奖杯揣在怀里，烫得像团火。
这一陪，就是 35 年。化疗的副作用来得又快又猛，刘卫星大把掉头发，整夜疼得睡不着，好几次把药扔在地上哭："别治了，太熬人了。" 阎维文就捡起来，耐心地碾成粉末拌进粥里，"你得看着晶晶长大，看她穿婚纱的样子，咱说好的"。他把家里的镜子都蒙了布，怕她看见自己憔悴的模样，又偷偷学编辫子，用彩色头绳给她扎头巾，"这样比你以前的麻花辫还好看"。
为了让她多吃口饭，从不进厨房的阎维文练起了厨艺。知道她想吃平遥牛肉，就托老家亲戚寄来腱子肉，按照母亲教的法子卤得酥烂；听说山药能养胃，他变着法儿做拔丝山药、山药粥，哪怕她吃了就吐，下一顿依旧笑眯眯地端上来。有回他在厨房切菜，走神切到了手指，鲜血滴在案板上，他慌忙擦干净，怕刘卫星看见担心，可转身还是被她发现了，两个人对着掉眼泪，又破涕为笑。
最险的是 2003 年，癌细胞转移到了肺部，医生下了病危通知。阎维文把工作全推了，在病房铺了张折叠床，24 小时守着。他给她读平遥的老故事，讲他们年轻时的趣事，唱那些她爱听的歌，声音哑了就用手机放自己的录音。有天夜里，刘卫星迷迷糊糊地说想吃老家的碗托，他凌晨三点开车跑遍半个北京城，终于在一家山西老乡开的小店里买到，回来时冻得手都僵了，却把碗托揣在怀里焐得暖暖的。
就这么一点点熬，竟真的熬出了生机。女儿阎晶晶出国留学时，特意学了营养学，每次视频都给妈妈列食谱；女婿李禾禾 —— 前外交部长李肇星的儿子，第一次上门就给刘卫星剥了整盘橘子，说 "以后我也是您的儿子"。看着女儿成家立业，刘卫星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阎维文就带着她四处走走，去三亚看海，去江南听评弹，在洱海边的客栈里，他抱着吉他给她唱改编版的《小白杨》，"我的姑娘啊，像棵小白杨，风吹雨打也坚强"。
这次平遥演唱会，是刘卫星主动提出要来的。"回咱老家看看，听你在城墙根下唱歌。" 她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准备，让美容师上门做了睫毛，选了最喜欢的粉色围巾，说 "要让老乡们看看，阎维文的媳妇还精神着呢"。演出间隙，阎维文下台给她递水，手指轻轻拂过她围巾的流苏，眼里的心疼和珍重像化不开的浓墨。有观众拍下这一幕，配文说 "这才是爱情该有的样子"，在网上转疯了。
散场时已是深夜，阎维文牵着刘卫星的手慢慢走在石板路上，古城的灯笼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刘卫星累了，靠在他肩上轻声说："你唱得真好。" 他笑着回："那是，有你在台下，我就浑身是劲儿。" 晚风掀起粉色围巾的一角，露出她颈间淡淡的疤痕，却在月光下闪着温柔的光。
从青丝到白发，从舞台到病床，阎维文和刘卫星的故事，哪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传奇，不过是把 "不离不弃" 四个字，用 35 年的陪伴写成了长卷。就像古城墙上的砖，历经风雨侵蚀，却愈发紧实相依，在岁月里站成了最动人的风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