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想起一件事:世上许多好看的故事,并非因为情节曲折,而是因为人物像活人一般,带着汗水与尘土,从纸页里走了出来。于是,观众便心口发紧,觉得这些人原本就在生活里,不是凭空编造。
当初,人们还在对秦海璐演绎的费左氏赞不绝口,殊不知,一个叫铁头的角色,却像泥土里突然蹦出的野草般,猝不及防闯入了眼帘。孙绍龙的铁头,不是光鲜的英雄,不是规矩的“好佃户”,而是一个被压迫、又满身棱角的活人。他的登场,使人猛然领悟:小说给人的不适,正是来自这种赤裸裸的真实。
好故事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即便改头换面,也改不掉骨子里的锋芒。《生万物》就是如此。它写的不是单纯的善恶对立,而是纠缠不清的人性。地主并非全是豺狼,佃户也不必都是受害的羔羊。宁学祥的冷酷算计,与某些善良的东家形成了鲜明对照;封四、费大肚子这些佃户的懦弱与不堪,也令人唏嘘。善恶之间,没有泾渭分明的界限,更多的是暧昧的灰色。
孙绍龙的铁头,也因此有了别样的光彩。他一方面有农民的憨厚,一方面又显得自大、急躁,甚至在权力在握之后,表现得比地主还要咄咄逼人。这种从草根到“头面人物”的转变,把那个时代底层人的复杂心绪展现得淋漓尽致。有人或许会说,这样塑造是对农民的贬损。但说到底,难道现实里便没有这样的铁头?
费大肚子一生受宁学祥压迫,明明有理由反抗,却始终没有硬气;费左氏抽走铁头家的地,换给封大脚耕种,看似狠毒,细想却也有几分不得已的算计。到底是外部压迫,还是自身软弱?这些问题无法用一句话评判。正因如此,《生万物》才显得深沉。它揭示的不仅是时代的残酷,更是人心的复杂。
这部作品的珍贵,在于它没有把佃户描绘成毫无缺点的“苦难符号”。铁头贪恋银子,失了分寸;一些农户因懒惰、短视而贫困。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在这里并非冷酷的嘲讽,而是现实的讽刺。
至于演员🎭️的演绎,更是让这些人物跃然荧幕:孙绍龙的铁头,高玉庆、宋佳伦的角色,牛银红饰演的铁头娘……他们让观众直面那个动荡年代的尘埃与喧嚣。观剧时的不适,恰恰是真实的重量。
若说《生万物》的力量,便在于它拒绝粉饰,不讨好,不矫情。它让观众在矛盾中思索,在不适中直面人性,也在粗粝的叙事里,看见生活的坚韧。
愿我们在看清残酷的同时,也能学会理解与体恤;在体味矛盾之余,也能保有一份希望。毕竟,生者自当继续前行,如万物般,春来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