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洁怡
编 | molly
多伦多国际电影节刚刚落下帷幕，华人导演赵婷凭影片《无依之地》再次获奖——年度导演奖，在此之前，《无依之地》已获第77届威尼斯电影节最高荣誉——金狮奖。赵婷获奖的消息引起了巨大轰动，大家纷纷开始关注赵婷以及她拍过的电影，甚至有人称她为“当代花木兰”。
作为目前备受关注的华人导演之一，赵婷的电影内在意蕴丰富，运用独特的电影视角观照天空之下的少数人和边缘人，通过镜头呈现那些被世人遗忘在角落的群体。在观照和呈现少数人、边缘人的时候，赵婷无意突出其特殊性，而是通过他们来讨论人类共同面对的处境和话题。
《哥哥教我唱的歌》（《Songs My Brothers Taught Me》）是赵婷2014年拍摄的处女作,她凭借这部电影获得2014年第24届哥谭独立电影奖最佳女导演奖以及2015年第68届戛纳国际电影节金摄影机奖提名。从《哥哥教我唱的歌》里的美国印第安人族群到《无依之地》中生活在货车里的现代游牧民，赵婷持续输出着她情有独钟的美国故事和美国西部文化。
影片关注美国西部印第安族群的生活。印第安人曾是美洲大地的主人，后来白人入侵，印第安土著居民遭受驱逐，自然资源被白人抢占，导致经济发展速度缓慢，最后印第安人成为生活在美国社会底层的弱势群体。
印第安保留地是19世纪美国政府西迁印第安人的产物，看似合理的保留地制度隐藏着许多问题，这些问题制约着保留地的发展，也深刻地影响保留地孩子们的成长。
亲情之殇
《哥哥教我唱的歌》主要围绕一处名为“松树岭”的印第安人保留地展开，整个故事简单，情节也并不紧密：约翰尼、妹妹肖恩、在监狱的哥哥和单亲妈妈在保留地的日常生活；约翰尼和女友奥里莉亚的感情生活；其他保留地居民的生活琐碎……
但肉眼可见地，所有人物的情绪始终被一些无形的东西压抑着。一方面是约翰尼父亲的突然离世，他身后九个家庭的妻子儿女被悲伤与沉默笼罩，另一方面是保留地令人感到枯燥艰难的生活：无法合法化的酒精、极少数人才能继续接受的高等教育、面临消失的传统文化、不稳定的婚姻关系、酗酒导致的打架斗殴……
在困顿不安的现实环境中，导演抓住亲情深入讲述，这正与片名《哥哥教我唱的歌》相契合。父亲有九个妻子和二十多个孩子，孩子之间的关系并不和谐，但在父亲死亡这一事实面前都表现出同样的悲伤和痛苦，父亲的葬礼成了那些同父异母孩子为数不多交流的机会，大家围着篝火讨论是否继承了父亲的名字，共同追忆屈指可数的相处经历。
妹妹自从知道哥哥要和女朋友去洛杉矶后，每天都闷闷不乐。父亲的突然离世和哥哥的离家都让肖恩难以适应，她用工作和寻找朋友来消解亲情破碎带来的难过。
纵使兄妹情深，美国印第安保留地的问题仍无法忽视，青少年的成长教育存在很大的障碍，大部分孩子无法继续接受高等教育。影片中有一个情节，一群即将高中毕业的孩子谈毕业后的理想。有人想当律师，有人想当拳击手，有些人对未来没有想法……
约翰尼想和女友一起离开保留地去洛杉矶，而肖恩则想留在保留地，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选择拉开了兄妹之间的距离，归属感的缺失造成了情感悲鸣。
美国印第安保留地是现代文明遗忘的角落，虽然这里看起来是一片荒芜与混乱，但它也有独特的美。这片土地独特的美让肖恩从没想过要离开，让约翰尼不舍，让一些印第安土著民愿意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
荒芜之美
《哥哥教我唱的歌》像一首诗，跳跃的节奏中带有导演埋藏的深层意蕴，赵婷的叙述是舒缓的，是安静的，甚至有时候是克制和压抑的。影片的诗意还体现在摄影上，拍人物时喜欢侧面仰角，注重眼神的诠释；拍景时有很多远景，呈现出蛮荒地貌特有的疏离的诗意。
美国印第安土著风貌与日常生活场景交替出现，使得整部影片的叙述节奏舒缓，人物压抑的情绪在风景呈现中得到暂时的弱化。更重要的是，在紧张与松弛之间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叙述的张力。
无论是在《哥哥教我唱的歌》还是赵婷之后的作品《骑士》里，都出现了离家和归家的时刻，约翰尼放弃了前往洛杉矶，回到妹妹身边，布雷迪放弃了骑士生涯，回到家人身边。外面的世界无论多么繁华和诱人，家永远都是肉体的栖身之地和心灵的寄托之处。
当约翰尼从离家的路往回走时，天慢慢亮了，我们看到藏在妹妹和母亲平静面庞下的是愉快与轻松、温暖与安心的情绪，与此同时，天边出现了彩虹。整个影片的情感基调由压抑转向轻松和诗意，当约翰尼捧起白色的沙土洒向蔚蓝的天空，之前所有的压抑的情绪都在这一刻随风逝去。
如果说贾樟柯让人想起侯孝贤，那么赵婷则不禁让人想到李安。赵婷曾提到自己的作品深受王家卫和李安的影响，“王家卫对我的影响可能主要表现在形式上，而李安对我最大的影响是对题材的选择和对不同文化的态度。”譬如《哥哥教我唱的歌》中，兄妹俩面临的人生选择与李安作品《饮食男女》中颇为相似。
当然，赵婷的影片依然有一种特殊的魅力。她的影片看起来非常普通，但有吸引人再看第二遍的魔力，虽然影片讲述的是美国西部的故事，观看者却能从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无论是兄妹之间、父子之间，还是情侣之间、朋友之间，人生中最亲密的关系促成最矛盾的关系，人物的情感在到达某种深度和高度之后才能引发更广泛的共鸣，赵婷不拘泥于边缘人群或少数群体的情感刻写，而是通过局外者的观察和讲述唤醒众人内心深处的情感诉求，使人在清醒中感动，在诗意中迷痛。
最后，期待《骑士》和《无依之地》的上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