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比唱得好听
回南天的潮气吹进廉租房，刘芳对着斑驳的镜子补口红，手机支架里的美颜特效把黑眼圈磨成珍珠光泽。直播间里，王姐戴着鸽子蛋钻戒的手突然入镜，指尖划过镶满水钻的手机壳："芳芳妹妹的潜力我最清楚！跟着姐姐做，三个月买房不是梦！"弹幕瞬间炸开"求带飞""姐姐太飒了"，刘芳的笑容僵在嘴角，楼下房东拍门催租的声音混着雨声，像极了心跳漏拍的节奏。
七个月前，刘芳在母婴店给女儿买奶粉时遇见王姐。彼时她刚和赌徒丈夫离婚，拿着微薄的抚养费在超市促销区挑临期牛奶。王姐递来印着烫金logo的名片，香水味裹着热乎的承诺："妹妹，女人靠自己才能活得漂亮，姐带你做的可是万亿级市场！"朋友圈里，王姐坐着私人飞机晒翡翠镯子，配文"选对平台，猪都能飞"，看得刘芳整夜翻来覆去。
所谓的万亿市场，是一款号称"喝三天瘦十斤"的果蔬酵素。王姐亲自指导发圈话术："要把产品写成救命稻草，文案越夸张越好。"刘芳咬着牙贷款买下十箱货，学着把成分表P成国际专利证书，把地下室的囤货间拍成豪华仓库。当亲妹妹在家族群质疑产品安全时，王姐发来六十秒语音："心软做不了大事！那些穷人活该穷一辈子！"
第一个中招的是小区保安老张。刘芳握着对方颤巍巍递来的退休金，喉咙像塞了团浸透冷汗的棉花。王姐在团队群发着"破百万奖宝马"的红包，她却整夜刷着买家差评：有人喝到胃出血，有人投诉根本没收到货。可每当打开直播间，王姐激昂的"家人们冲冲冲"就像催命符，让她鬼使神差继续编织谎言。
真相败露在某个凌晨。女儿突发急性肠胃炎哭闹不止，刘芳正抱着孩子往医院跑，手机接连弹出三十多条消息。原来有买家报警，执法人员顺藤摸瓜查到了她的住址。警车红蓝灯光扫过楼道时，王姐发来最后一条语音："别犯傻，死扛到底！"可怀里女儿滚烫的额头让刘芳突然清醒，她把手机交给警察时，才发现王姐早已拉黑了所有人。
如今刘芳在夜市摆摊卖煎饼，油锅腾起的热气模糊了眼镜。有次遇见曾经被她骗过的邻居，对方冷着脸绕道走，她握着铲子的手微微发抖。收摊后她常去江边发呆，看着霓虹倒影在江面碎成泡沫，想起王姐那句"说得比唱得好听"的口头禅，突然笑出了眼泪——原来最动听的谎言，都是说给甘愿自欺的人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