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31日，国际戏剧界传来噩耗：被誉为“实验戏剧灯塔式人物”的美国戏剧家罗伯特·威尔逊（Robert Wilson）在纽约离世，享年83岁。这位集剧场导演、舞美灯光设计、视觉艺术、建筑师于一身的跨界先锋，以其颠覆传统的舞台美学和跨文化实践，深刻影响了全球戏剧生态。在身患重病的情况下，他依然以清晰的眼光和坚定的决心继续工作与创作，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逝世，被认为“当代戏剧失去了一位重新定义剧场可能性的艺术家”。
罗伯特·威尔逊工作室发布大师去世消息
影响世界的当代跨界艺术大师
罗伯特·威尔逊1941年10月4日出生于得克萨斯州韦科。他的创作融合戏剧、舞蹈、建筑、绘画等多元媒介。作为20世纪后半叶至今极具影响力的跨界艺术家，威尔逊以其独特的视觉语言、对时间与空间的精准掌控以及与声音、图像、文本的综合融合，深刻改变了当代表演艺术的发展方向。他的代表作品涵盖戏剧、歌剧、装置、视频肖像等多个媒介，并与菲利普·格拉斯、苏珊·桑塔格、汤姆·威兹多位重要艺术家和思想家合作，推动了艺术与社会、历史、哲学的深度对话。
罗伯特·威尔逊（1941-2025）
罗伯特·威尔逊与作曲家菲利普·格拉斯合作的歌剧《沙滩上的爱因斯坦》堪称里程碑，这部长达5小时的作品摒弃传统叙事，以重复的音乐节奏、极简的舞台装置和数学般精确的肢体语言，构建了一个超越时空的隐喻世界。该剧1976年7月在法国阿维尼翁艺术节首演，并于同年11月在纽约大都会歌剧院上演，后来成为威尔逊和格拉斯最为持久的重要作品之一，曾三次录制，并于1985年、1992年、2012至2015年间多次全球巡演。
罗伯特·威尔逊为Lady Gaga设计的《马拉之死》装置艺术，让艺术家在浴缸中静止11小时，将行为艺术与古典美学碰撞出惊人张力；而与汤姆·威茨合作的音乐剧《黑骑手》，则以哥特式视觉风格和碎片化叙事，重新诠释德国民间传说，被《卫报》评为“后现代剧场的视觉圣经”。他对灯光的运用更被视为革命性突破。在讲座《戏剧舞台的意象、元素与方法》中，威尔逊提出“无灯光则无空间，无空间则无戏剧”的理念，强调灯光不仅是照明工具，更是塑造情感场域的核心元素。
罗伯特·威尔逊的舞台既让人着迷，也让人迷失；既让人深思，又让人费解；既让观众掌声如雷、拍案叫绝，也会有人昏昏欲睡，或愤然离席。他的作品本身也充满美学悖论：极简但丰富，先锋又古典，重复却自由。
多次访华带来震撼中国观众的作品
威尔逊与中国的渊源始于20世纪90年代初，他曾担任上海大学客座教授，开启了对东方美学的系统研究。此后三十余年，他多次访华，用作品架起东西方戏剧对话的桥梁。
2014年，北京举办国际戏剧奥林匹克期间，罗伯特·威尔逊自导自演的《克拉普的最后碟带》引发轰动。剧中长达数分钟的“吃香蕉”默剧片段，以及对贝克特文本的解构式演绎，令有些观众表示无法理解，但也让中国戏剧人首次直面“视觉剧场”，深感震撼。
2014年，罗伯特·威尔逊在北京演出《克拉普的最后碟带》
2008年，威尔逊与中国台湾著名京剧演员魏海敏合作改编《欧兰朵》，将伍尔夫的性别哲学与京剧程式化表演结合。2017年第19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上演了威尔逊参演作品《关于无的演讲》；2018年，第19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又上演了罗伯特·威尔逊的《睡魔》。
2023年，罗伯特·威尔逊携德国汉堡塔利亚剧院带来《H-100秒到午夜》，成为第十届乌镇戏剧节开幕大戏。年过八旬的威尔逊在开幕式上受邀登台致辞时，幽默地模仿“狗叫”表达不可言说的意义。
2023年，罗伯特·威尔逊（右三）在第十届乌镇戏剧节开幕式上
在江西会昌驻镇创作《哈姆雷特机器》中文版
2025年5月，83岁高龄的罗伯特·威尔逊在江西会昌戏剧小镇，带领中国演员一起完成了《哈姆雷特机器》中文版的驻镇创作和世界首演。
罗伯特·威尔逊与《哈姆雷特机器》中文版的中国演员们一起谢幕
和罗伯特·威尔逊一起工作的中方工作人员杨采薇回忆：“他一进剧场工作就非常专注，指挥调度掌控全场；他要求工作人员安静不发出声音，他会亲自给演员示范，还会给演员讲述他宏大的宇宙观；他要求预演场要请他常去的沙县小吃的老板、帮他补西装的裁缝、按摩的师傅等小镇老百姓来看戏，他认为戏剧平等，每一个人都应有权力享受戏剧。他每天早上要喝一杯黑咖啡，他的一切都和舞台上一样要求精准，包含几点喝咖啡、三明治里几片肉不要生菜要附上番茄酱。他喜欢一切美丽的东西，会昌的蓝天白云和阳光明媚、雨后彩虹和绯红晚霞、天边月牙儿和繁星点点，还有镇上那只到处溜达名叫‘不生气’的布偶猫，他甚至学会中文发音‘不生气’……好幸运我们和他一起度过那一段时光，他让我们相信戏剧的力量。”
罗伯特·威尔逊在《哈姆雷特机器》中文版演后谈
《哈姆雷特机器》中文版演出后，罗伯特·威尔逊还参加了演后谈和座谈会，分享自己的艺术观念。他说自己最初的戏剧灵感，来自一个聋哑男孩，这让他特别重视“倾听”和“画面”的意义；他说，“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事情可以把我们分裂，但艺术和文化会让我们联合在一起。”他还说：“今年我83岁了，在中国做这样的创作非常具有挑战性。我不懂中文，和一群年轻人一起共事，作为一个老人家，我也不认为我创作戏剧作品的方式对其他人也同样适用。如果我去研究戏剧，或许我就不会做我现在所呈现的作品了，这是一个美丽的意外。”
罗伯特·威尔逊在江西会昌戏剧小镇与中国艺术家座谈
罗伯特·威尔逊的逝世，让剧场的星空失去了一颗耀眼的启明星。在生命的最后时光，他依然以坚定与清醒面对病情，坚持创作，持续构筑诗意的艺术世界。他留下的剧场作品、纸上绘画、雕塑、影像肖像以及The Watermill Center等丰厚遗产，如同永不熄灭的灯塔，将继续启迪和影响后人，指引着戏剧人探索未知的海域。
记者：王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