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是墨蓝的,涨潮时漫过礁石,把苏内河放在石缝里的帆布鞋浸得半湿。她穿着条旧蓝裙,不是比基尼👙——同学会提议去海边民宿时,有人笑着问“苏内河怎么不穿比基尼👙”,她当时正用指甲抠易拉罐拉环,没抬头,只说“不穿”。
陈鸣就在这时走过来的。他手里拎着瓶啤酒,瓶身挂着水珠,滴在沙滩上,晕出小湿圈。“还留着长头发?”他问。苏内河摸了摸发尾,去年烫的卷早就直了,发梢分叉,像被海风吹焦的草。
大学时陈鸣总说她头发软,图书馆闭馆时,他会趁她收拾书,偷偷揪一下她的马尾。后来毕业散伙饭,他喝多了,把脸埋在她颈窝说“等我回来”——他去了英国读博,她留在本地报社当编辑,偶尔在校友群看见他发的照片,西装革履站在剑桥的草坪上,身边有穿红裙的白种女人。
“他们都在民宿打麻将。”陈鸣在她身边坐下,礁石硌得人疼。苏内河没接话,看着远处的浪,浪尖泛着白,像碎掉的玻璃。她记得大三那年他们来这片海,也是这样的夏天,他把她的比基尼👙上衣系错了扣,在沙滩上追着她跑,海水漫到膝盖,咸得她眼睛发酸。
“你先生……没来?”陈鸣的声音很轻。苏内河扯了扯裙摆,裙角沾着沙。“离了。”她说得快,像吐烟圈,“去年冬天。”陈鸣没再问,只把手里的啤酒递过来。她接过去喝了口,苦得舌尖发麻,想起离婚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阴天,民政局门口的树落了满地叶子。
天黑得快,民宿的灯亮起来,暖黄的光落在海面上。陈鸣忽然说:“我在伦敦看见条蓝裙子👗,和你这条很像。”苏内河笑了笑,这条裙子👗是大学时他攒了两个月生活费买的,棉布的,洗得发旧,领口磨出了毛边。
“回去吧。”她站起身,裙摆扫过礁石,带起几粒沙。陈鸣跟在她身后,脚步踩在沙上,沙沙响。快到民宿时,他忽然拉住她的手腕,她的镯子滑到小臂,是当年他送的银镯,刻着碎花纹,早就发黑了。
“内河。”他的指尖很烫,“我离婚了。”
海风卷着腥味扑过来,苏内河看见他眼里的光,像多年前在图书馆,他偷偷看她时那样。她抽回手,把银镯捋回腕间,“明天要赶早班机。”她说完就往前走,蓝裙在风里飘着,像片被浪冲上岸的碎布,没人捡,就那么晾着,等下一波潮水来,再卷回海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