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热播剧《锦绣芳华》
将我们卷入那个花团锦簇的盛唐时空
见证剧情跌宕起伏的同时
剧中的服化道也给观众的眼睛
带来了一场唐代时尚视觉盛宴
在《锦绣芳华》精心构建的盛唐画卷中，
服饰绝非华美布料的简单堆砌。
剧中的服饰文化深植于历史考据，
遵循了唐代森严的等级秩序与身份标识，
同时通过繁复精妙的纹样密码，
无声诉说着角色的身份、境遇的叙事。
服饰制度解读
唐代服饰制度的核心在于“礼”，
其外在体现便是等级分明的服饰形制。
品色衣制度通过严格的颜色和配饰区分官员品级，是唐代官僚体系等级秩序的重要体现。
┃《旧唐书·舆服志》卷四十五
三品以上服紫，四品深绯，五品浅绯，六品深绿，七品浅绿，八品深青，九品浅青。
《锦绣芳华》中对此进行了还原，如在朝堂议政时宁王身穿的紫色圆领襕袍（图1），正是“三品以上服紫”的视觉呈现；而官阶较低的官员，如晟县县令、漳县县令均着浅绿色的袍服（图2）。
图1 「 穿紫色袍服的宁王 」
图源：《锦绣芳华》影视截图
图2 「 穿浅绿色袍服的晟县县令 」
图源：《锦绣芳华》影视截图
百官服色从官阶制度，这种无处不在的色彩差异，使观众一眼便能辨识角色的权力，将抽象的等级制度转化为直观的视觉现实。
女性♀️贵族的服饰更显繁复隆重，集中体现在礼服制度上。剧中的淑妃皇甫令歌在大典中的穿着服饰为翟衣，是剧中最高规格的女性♀️礼服，其深青色质地、织有翟鸟（雉鸡）纹样、配以深青蔽膝、大带、革带、白玉双佩及玄色舄的组合（图3）。
图3 「 穿翟衣的皇妃 」
图源：《锦绣芳华》官方微博
┃《新唐书·车服志》
翟衣者，受册、助祭、朝会诸大事则服之。
青织成，文为翚翟之形，素质，五色，十二等。
素纱中单，黼领，朱罗縠褾、襈，蔽膝随裳色，以緅为领缘，加文绣，重翟为章，三等。
大带随衣色，朱里，纰其外，上以朱锦，下以绿锦，纽约用青组。
革带以青衣之，白玉双佩，玄组双大绶。
舄加金饰，袜以赤色。
县主李幼贞出席皇家宴饮所穿的钿钗礼衣（图4），则是高等命妇参加重要礼仪活动的装束。
图4 「 着大袖衫的李幼贞 」
图源：《锦绣芳华》官方微博
其特点是礼衣（多为大袖衫配长裙👗）、发髻上佩戴规格化的花钿、宝钿或金翠翟钗，华丽庄重，与平民女子形成天壤之别，清晰勾勒出贵族女性♀️在服饰上的特权空间。
经典纹样解析
如果说形制是骨架，
纹样则是赋予服饰灵魂的血肉。
《锦绣芳华》中服装上的纹样设计，
不仅是美学装饰，
更是身份标识与文化交流的微型史书。
宝相花纹是中国传统装饰纹样中最富丽堂皇的复合型花卉纹，盛行于魏晋南北朝至唐宋，尤以唐代为巅峰（图5）。
宝相花纹作为最突出的植物纹样，并不是现实花卉的写实，而是以莲花、牡丹、菊花为基型，融合石榴、忍冬、云气等元素，经由艺术化加工组合而成的一种理想化花卉纹样。
图5 「 裙腰装饰半宝相花纹 」
图源：《锦绣芳华》影视截图
作为唐代较为典型的纹样之一，剧中男女服饰中均有出现，如蒋长扬所穿红地圆领袍衫、何惟芳所披绿地斗篷、吕耕春所穿襦裙、雪溪直领对襟衫上均装饰有此纹样（图6）。
图6 「 饰有宝相花纹的服饰 」
图源：《锦绣芳华》官方微博
宝相花纹都以“十”字结构或中心放射结构构成，向外层层放射花瓣形成圆形装饰纹样，构成了骨架统一规整、对称有序的造型之美，其花瓣更是呈现出卷花瓣、云曲瓣、对勾瓣等多种造型。
但由于剧中身份的不同，宝相花纹的装饰工艺及大小上是有所差异的。
剧中淑妃皇甫令歌、县主李幼贞所穿着的大袖衫上宝相花采用饱满的团窠结构，以金线织绣，花朵层叠繁复，且淑妃的宝相花附近有立凤纹样装饰（图7、图8）。
图7 「 淑妃着金线绣宝相花纹大袖衫 」
图源：《锦绣芳华》官方微博
图8 「 李幼贞着金线绣宝相花纹大袖衫 」
图源：《锦绣芳华》官方微博
朱福所穿半臂上的宝相花就相对简单、素净（图9）。剧中宁王叛变入狱之后，李幼贞所穿窄袖衫上的花纹更为简约朴素（图10），与之前的服饰形成鲜明的对比。
图9 「 穿半臂的朱福 」
图源：《锦绣芳华》官方微博
图10 「 穿窄袖衫的李幼贞 」
图源：《锦绣芳华》官方微博
此外，剧中的贵族女性♀️，如淑妃皇甫令歌、县主李幼贞所穿服饰的宝相花的团花直径相比平民女子要大一些。
从剧中皇妃皇甫令歌与萧雪溪同框时，亦可以明显看出宝相花纹的工艺与大小的不同（图11）。
图11 「 萧雪溪（左） 淑妃（右） 」
图源：《锦绣芳华》影视截图
依据《唐六典·少府监》记载，可以看出唐代纹样的使用范围根据社会身份、场合和纹样规格是有明确划分的。
┃《唐六典·少府监》
大张锦、独窠绫，径六寸，唯亲王、三品以上许用；小窠绫及罗、縠，径三寸，五品以上许用；龟甲绫、双距绫，庶人许用。
绶带鸟，唐代史书中称为“鹘衔瑞草”或“雁衔绶带”，其纹样组成是绶带与侧身鸟的形式构成。
┃《唐会要》
太和六年六月，敕三品以上，许服鹘衔瑞草，雁衔绶带，及对孔雀绫袍袄。四品五品，许服地黄交枝绫。
绶带鸟在唐代是非常吉祥的图案，也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剧中蒋长扬穿着的圆领袍服饰上装饰有此纹样（图12）。
图12 「 绶带鸟纹圆领袍及细节图 」
图源：《锦绣芳华》官方微博
此处“鸟”是个宽泛的概念，即指大雁、凤凰、鸳鸯等多种鸟类动物，或飞翔式，或栖立式，并以“口衔绶带”或者“颈间系绶”两种形象呈现。口衔绶带多以单鸟形式出现，颈间系绶出现了对鸟的形式。
图13所示为赫色勒石窟壁画上的联珠鸟啣璎珞图。两只雁鸟均侧身站立，相对而望，周边围绕一圈联珠纹。立鸟颈部绶带随风飘动，灵动异常；口啣璎珞，珠串下坠三珠，华丽精致。
图13 「 联珠鸟啣璎珞图 」
图源：《中国历代丝绸纹样》第76页
陵阳公纹是唐朝的典型纹样之一，是以外部团窠与内部填充纹样两部分构成。
外部窠环多为圆形，采用联珠纹或卷草纹，内部填充往往是两两相对的祥禽瑞兽，如对龙、对风、对鹿、对马、对鸟等。
剧中圣人所穿黄地圆领袍前面装饰有联珠对龙纹（图14），这与图15的织物纹样极为相似。
图14 「 联珠对龙圆领袍 」
图源：《锦绣芳华》官方微博
图15 「 联珠对龙纹绮 」
图源：《中国传统织绣实物考》第71页
剧中宁王在宴席中所穿的紫地圆领袍装饰有此纹样（图16），以联珠圈构成骨架，圈内填充对称的瑞兽。
图16 「 着陵阳公纹紫色袍服的宁王 」
图源：《锦绣芳华》官方微博
剧中蒋长扬在萧雪溪生日宴上所穿的红地圆领袍饰有联珠对翼马纹（图17）；在家中闲谈时，蒋长扬所穿的蓝地圆领袍装饰有联珠对鹿纹（图18）；裙幄宴上，穿鱼所穿圆领袍前装饰纹样亦为陵阳公纹样（图19）。
图17 「 联珠对翼马圆领袍及细节图 」
图源：《锦绣芳华》官方微博
图18 「 蒋长扬着联珠对鹿圆领袍 」
图源：《锦绣芳华》官方微博
图19 「 穿鱼着陵阳公纹圆领袍 」
图源：《锦绣芳华》影视截图
陵阳公纹样集联珠、动植物等元素为一体，常见于唐代的纺织品及生活用品中。
图20所示为青海省海西州都兰县热水墓群出土的唐代红地中窠对马纹锦。联珠纹团窠内为对马图案，颈后有两条结状飘带，翼翅如卷草般向上弯曲。
图20 「 红地中窠对马纹锦 」
图源：海西州民族博物馆
拓：纹样图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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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芳华》的服化道以史为据，以衣为媒，
将冰冷的制度条文与抽象的文化符号，
转化为可触可感的视觉史诗，
让千年前的衣冠风华与社会叙事，
在当代荧屏上获得了细致再现。
它让我们看到，盛唐的“锦绣”，
不仅是物质的丰饶，
更是制度、身份与文化在方寸织物间
碰撞交融所迸发出的璀璨“芳华”。
参考文献：
[1]陈安琪.汉唐绶带鸟图像源流考[D].华东师范大学,2023.
[2]王群山.中国传统经典纹样解析 [M].北京：中国纺织出版社有限公司，2022.
[3]缪良云.中国历代丝绸纹样 [M].北京：纺织工业出版社，1988.
*本文章中使用的影视剧图片均来源于《锦绣芳华》官方微博及其影视截图，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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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Author's Profile
刘金金 Liu Jinjin
华服志特约撰稿人
河南科技职业大学教师
北京服装学院硕士
主要承担《服装立体裁剪》《服装效果图技法》等核心课程教学。研究专注于中国传统服饰文化的诠释与当代应用，已发表《情境观点下戏曲电影〈白蛇传·情〉中的服饰解读》《非遗盘扣在服装设计️中的创新与转化》等学术论文。基于深厚热爱，持续深耕并推动该领域的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