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毛黑女
王善盈
从昨天傍晚到现在,我心里 一 直 酸 酸的。因为一个人的离去。
这个让人叹息的人,人称毛黑女。
毛黑女一点也不黑,反而出奇的白,她的眼睛和她的姓一样,毛茸茸的,鼻梁挺直。她终生有两个不变,一个是她的身材,从少女到结婚生女,从入职到退休,从没有过发胖的苦恼。她另一个不变的是发型,永远的短发,仅过耳的那种,顶多下边卷烫一点,前面偏分,四围翘起,走路一颠,会飞扬,成一道风景。
那时县城人口不多,机关单位相距较近,稀缺的美女就很显眼。我在路途街上老遇到她,她是人人羡慕的金融白领,虽然脸熟,可从没说过话,更不知道她的名字。
五年前山阳流行太极热,我拜师学拳,不想毛黑女已先一步在那里,从此我们同门学艺,才有了真正的相识。此后便有了交流,她还有一个闺妹是我的文友,闲暇时间,她们会到我这里聊天,一起喝手磨咖啡或普洱茶。
毛黑女是一个极温柔的人,在大家海阔天空的时候,她极少插言,只是静静地恭听,会心处浅笑一下,露出几颗皓齿。她也会讲自己的事情。时间一长,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我知道,她有一个当教师的父亲,所以才会有那样的名字。我还知道了她有一段不幸的婚姻,已逃出围城多年,女儿已出嫁有了孩子,已习惯了孑然一身的生活。说这些时她语调平和,心静如水,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我学习武当太极二十八式,一年半载过去了,却死活记不住动作,而毛黑女早打得精熟,课余她会耐心指导我,不厌其烦做示范,一招一式纠正我的动作,我如今能完整熟练打下这套拳,与毛黑女的指导分不开。我出师的那天,大家起哄让摆谢师宴,她选择吃面皮。广场西南角开着一家烙面皮店,我们锻炼结束经常去那里小聚,其面皮味道不错,还有一锅麦仁汤,糊而不稠,香甜异常。那天她很开心,笑容甜甜的。
一天,我和几个朋友都接到毛黑女的电话,说她要再婚了。我们吃惊又高兴,大家都随了份子,却被她悉数退还,只让去万福楼最大的包间捧场。
赢得她芳心的是我们的一位师弟。他个子不高,是一个精壮的汉子,一脸的憨厚和忠诚。他俩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我们在一起打拳那么久也没发现。消息一公开,大家就开玩笑说这是太极缘,不仅增强了体质,还收获了爱情,他俩是最大的赢家。
婚宴上的毛黑女着一身红色的新装,还是那个发型,还是那个微笑,面色红润,如少女般娇羞,幸福溢于言表。我们一起为她祝福,分享她的快乐。
今年春天,有人闲谈说怎不见毛黑女和他的夫君,大家才想起好久没有了他俩的身影。有人还开玩笑说人家新婚燕尔,享受二人世界,顾不上打拳。
之后便传出消息,说毛黑女病了,在西安治疗。仅仅只过去了半年时间,偶遇拳友杨大夫,说小毛没了!我追问哪个小毛?她说还能哪个,就是在一起打拳的毛黑女,癌症。我闻言一时呆住了,脑子里杂乱无章,叹红颜薄命,叹人生无常。毛黑女,一个开启新幸福一年时间的人,刚刚六十岁,就这样走了!
我心中充满了悲伤。暗自感叹,人到底为了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上,哭着出生,又让活着的人哭着送走,像一股青烟,又像丢入湖中的一枚石子,活着时响动大也罢小也罢,哭过笑过爱过恨过,结果都一样。许多年以后,什么也不会留下。我们就像在奔向同一归宿的列车上,面对不断的增员与减员,我们不能只有惊恐,更要珍惜当下。比起生命的珍贵,争高论低成笑料,不快与磨难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据说毛黑女在就医期间夫君一直不离不弃,陪伴她走完最后时光。从这个角度讲,毛黑女是幸运的,起码她得到了真正的爱,虽短暂,却灿烂!
(编辑 吕丽霞 侯 彬)
(封面配图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