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绛红,穿越千年。是茜草的沉稳、红花的明艳,还是苏木的浓烈,最终染就了那惊艳时光的“绛纱”?这场植物染料界的“三国杀”,没有硝烟,却色彩斑斓。
若论绛纱的深邃,必溯其染料的渊源。历史上,茜草、红花与苏木,这三种红色染料,曾展开一场跨越千年的“色彩竞赛”。它们或扎根中原,或远渡重洋,以不同的色光与工艺,共同织就了一部绚丽的东方绛色史诗。
作为中国最古老的红色植物染料,茜草(Rubia cordifolia)的根系中,藏着“绛”的原始密码。其色素成分为蒨素,需借助铝离子媒染方能呈色,《诗经》中"茹藘在阪"的吟咏,正是茜草染红的早期写照。
茜草染出的红色偏暖调,沉稳厚重,似暮霞沉入天际,正合“绛”为“大赤”的古意。从周代到汉代,绛色官服多依赖茜草反复浸染,才得以呈现“深朱如赤”的庄重。然而,茜草之绛需由黄转赤,且需多次浸染方能浓烈,工艺繁复,成本高昂。
随着丝绸之路的驼铃,红花(Carthamus tinctorius)自西域传入中原。其花瓣含红、黄两色色素,古人以“碱液浸、酸水定”的技法分离红色素,染出明丽鲜亮的绯红。
红花红色素色相偏冷,明亮夺目,唐代诗人笔下“红花染就赤霜袍”的绚烂,正是其色感的生动描摹。然而,红花虽艳,却极娇贵——日光下易褪色,且百斤花仅得一两红色素,故有“红花价寸金”之说。因其色彩明丽,唐宋时多用于女子服饰,与茜草的沉郁形成鲜明对比。
隋唐以后,原产东南亚的苏木(Caesalpinia sappan),随兴盛的海运贸易而来,成为红色染料的新贵。其心材含苏木素,遇铁媒染呈紫黑,遇铝媒染则显绯红,色域宽广,变化丰富。
煮苏木
苏木染出的绛色,如凝血沉墨般浓郁,尤其适合染制厚重织物。因其取材容易、色彩浓烈,逐渐称为民间绛色染制的主流。不过,苏木对酸碱非常敏感,易变色褪色,常与五倍子等染材配伍使用。
三者依次粉墨登场,化为一部染红工艺与贸易微观史:
· 茜草历史悠久、溯源正统,占据服饰礼制的文化高地;
· 红花以明艳取胜,由服饰用色延伸到妆饰用色;
· 苏木则以高性价比与强适应性,成为后世绛纱染色的中坚力量。
绛纱之色,因而从未固定——先秦温暖(茜草主导),宋明浓烈(苏木兴起),其微妙差异,正是技术、贸易与审美交织的流变。千姿百态的绛纱色,是时间与自然相辅相成的智慧。
这场跨越千年的染料竞赛,最终凝练为“绛纱”的深邃与丰富。如今,这抹沉淀了历史的红色,正借助现代设计重返生活舞台。
在由中国流行色协会与茅台集团联合发布的“2025年度东方传统色”中,绛纱以其庄重与灵动并存的特性,成为年度传统色。贵州茅台酒(乙巳蛇年)生肖系列产品,亦以绛纱为灵感,将染匠千百次的浸染匠心,融于瓶身设计之中——在粉红的柔美与红棕的深沉之间,既承古法之韵,亦展时代之新。
从茜草的厚重,到红花的秾丽,再到苏木的沉郁,绛纱的红色史诗,始终在动态中演进。当这抹红跃上茅台之樽,我们看到的,不仅是色彩的传承,更是东方智慧在时光中不断调和的生机。
这三味染材,各展其长,没有谁独占鳌头,却共同谱写了中国红深邃的篇章。
文/戴世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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