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师姜媛正蹲守在对家幼儿园门口，刷到了大班儿童免保教费的消息。继3岁以下婴幼儿每年3600元“国补”后，短短一周内又一剂刺激生育的政策出台。看着朋友圈铺天盖地的转发，姜媛仿佛嗅到行业回暖的气息。但比起未来的期许，她更关心如何把手里的传单发完。如果当天不能发完传单、加满8个家长联系方式，她会被领导批评，拖累整体招生指标完成的话，还要面临降薪处罚。
墨墨的情况也类似，她在商场摆摊搞免费手工课，忙前忙后哄了一下午孩子，最后却一个学生也没招到。这种“赔本买卖”，她们年后就开始了，比秋季开学足足提前了半年。在这个炎热的夏季，幼儿园招生竞争激烈，但仍有许多学校陆续关闭，尤其是私立园。这些幼儿园大多经历过开一家火一家、热钱扎堆的黄金年代，在行业剧变来袭时仍对旧时光恋恋不忘，直至时代列车驶至自己跟前。
郑园长回忆起幼儿园刚开业时的情景，那时家长们为了让孩子入园挖空心思找门路，甚至有家长因为没报上名而发律师函。十二年前，公立、普惠幼儿园增长缓慢，优质民办幼儿园稀少，城镇化带来了大量人口涌入，“孩子比学校多”的矛盾日益凸显。郑园长在二线城市富人区开的高端幼儿园成为家长们疯抢的对象，想入园得提前一年半排队，还要提前半年进行面试。当时，第一批85后、90后开始当父母，他们对学前教育要求更高，希望孩子接受国际化课程、双语教学和个性化培养。郑园长的幼儿园正好满足了他们的需求，学费从2014年的8-9万涨到两年后的10万。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进场分蛋糕，民办幼儿园在园人数超过公办园，成为学前教育主体。
然而，随着政策收紧，郑园长的新分校办学资质被取消，她焦虑不已。国家提出了“两个比例”目标：将公办园占比提高至50%，普惠性民办园占30%，限制过度逐利。郑园长只能转做高端托育园。苗苗所在的连锁民办幼儿园也受到影响，公办幼儿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兴建起来，吸引了更多家长。此外，“严防幼儿园小学化”的禁令使得民办学校的精英教育优势不再明显。
苗苗所在幼儿园的学生逐渐减少，她的工作重心从教案转向招生。园长冷羽感叹，以前不需要操心招生，现在设立了招生专岗，但仍难以应对激烈的竞争。许多幼儿园不得不降价吸引生源，但成本却不断增加。屋漏偏逢连夜雨，少子化浪潮使在园人数逐年递减，民办和公办园都面临困境。
姜媛预感同事即将离职，因为一位家长拖欠学费，校领导多次动员无果。老师们只能硬着头皮劝说，最终才把学费收齐，但三位老师也被气走了。苗苗同样深受其害，每次发照片都要仔细检查，生怕被家长指责。每当发生冲突，老师们总是处于劣势。园方压力山大，小班只剩下40人，相比最高峰缩水75%。艾尔供职的幼儿园也在这个夏天彻底倒下，新开的公办园抢走了大部分生源。闭园那天，艾尔看到加入“失业大军”的幼师们强忍眼泪收拾教案，心如刀绞。从业多年的她们经验丰富，但公办园的门槛成了无法逾越的鸿沟。艾尔知道，一个旧时代结束，一定会有一个新时代来临，但心中难免遗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