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阳市七方镇的农田里,老张蹲在田埂上,抓起一把灰白色的泥土搓了搓,摇头叹气:“这土以前能种麦子,现在连草都长不出来了。”他脚边的土地布满深坑,最大的坑能躺进一辆卡车。
这些坑是人祸造成的。2022年4月,同镇的马某某雇了挖掘机和卡车,在这片田里疯狂盗挖8400吨膨润土,硬生生把良田刨成了月球表面。这种灰白色的膨润土被农民们称为“土黄金”,工业上能净化污水,建筑中能加固地基,甚至化妆品也用它作为原料,一吨能卖到50多块钱。
马某某租下9户村民的25亩地,白天伪装成晒土场,夜里机器轰鸣。短短一年,47万元的“土黄金”被挖走,留下的坑最深超过5米,土层彻底粉碎,雨水一冲就塌方。
类似的情况在全国多地发生。河北任丘的千亩麦田被挖出61个巨坑,最深达十米。开发商以50元/立方米的价格倒卖土壤,上千亩良田变成“池塘”,连村民养的鸡鸭掉进去都爬不出来。当地村民老李指着水坑骂:“这些人赚了3000万!可我们的地一百年都种不了粮了!”
山东百亩良田的遭遇同样荒谬。2025年初,一家矿业公司直接开着挖掘机冲进庄稼地,声称地下有矿。刚抽穗的小麦被连根铲飞,肥沃的表土层被翻起来堆在路边。村民跑去阻拦,工人却说:“老板有门路,你们告不赢!”事后调查发现,这家公司连采矿许可证都没办,纯粹是暴力盗挖。
利益驱动下,许多人铤而走险。法律专家算过一笔账:非法采矿罪的门槛是破坏价值10万元以上,而马某某一案就达到47万。但比起河北任丘案中上亿元的非法获利,这不过是“小生意”。更讽刺的是,在内蒙古乌拉特前旗,3万亩草原被挖成“天坑”,62家矿企公然侵占荒漠草原。其中一家铁矿越界开采,被罚后反而把盗挖面积从25亩扩大到271亩——罚金还没他们一天赚的多。
法律并非无力,关键在于执行。枣阳案中,检察官深入现场核验发现:25亩地里真正挖土的只有小部分,大部分地用来晒土,耕地损伤没达到“十亩以上”的定罪标准。最终精准定性为非法采矿罪,马某某当庭认罚。
但在一些地方,监管却掉了链子。河北兴隆县的矿山企业采矿证早过期了,照样日夜不停挖矿。鸿基矿业公司两年盗采23万吨矿石,被罚后换个山头继续挖。更荒唐的是,当地六里坪猕猴省级保护区内,44亩森林被矿企铲平。面对卫星拍摄的破坏对比图,负责人竟辩称:“我们在做生态修复!”
法律的重拳终究要落下。枣阳案发后,检察官押着马某某回填深坑,一车车新土重新铺平田地,并带着膨润土样本跑遍乡镇,把普法课开进村头:“地表土是饭碗,地下土是国宝!谁乱挖就送谁进班房!”一家矿企老板听完直冒冷汗:“以前以为自家承包地随便挖,现在才知道红线碰不得。”
如今在枣阳七方镇,回填的坑里新苗已长到小腿高。老张蹲在田埂上眯眼笑:“土能不能变黄金咱不管,能种粮就是真金白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