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西百色靖西市新甲乡大进村的大进屯,尽管天空已经放晴多日,但村子仍深陷洪水之中。部分瓦房仅露出尖尖的屋顶,在浑浊的洪水中若隐若现。这个拥有百余户居民的小村庄已经被洪水围困了半个月之久。
9月下旬至10月初的短短十几天里,百色市接连遭受“桦加沙”“博罗依”“麦德姆”三轮台风的袭击。风雨交加导致江河水位暴涨,城乡内涝严重。自9月30日起,大进屯逐渐与外界断了联系。洪水淹没了电线杆上的变压器,夜晚陷入一片黑暗,通信信号也变得时断时续。竹筏成了这个屯与外界沟通联系的交通工具。
百色多个村镇被洪水长时间围困,许多村庄至今泡在深水中。10月13日,百色市安全生产和应急管理委员会办公室发布通知,决定将自然灾害救助四级应急响应调整为三级,要求各县(市、区)、各有关单位按照预案做好救灾救助工作。
洪水长时间浸泡村庄的情况并非首次出现。2024年,广西就有多个村庄被洪水长时间围困,有的房屋甚至持续数月被浸泡。
目前,洪水仍漫至居民楼一楼窗户上方位置。大进屯村委会主任陆丰介绍,过去百年间,大进屯从未遭遇如此严重的洪水。基于经验,村民普遍认为水位不会涨得过高,故未提前撤离,不过当时也提醒了大家注意安全。随着洪水上涨,大部分村民转移至屯外,仍有20多人留守。
大进屯村民王燕妮便是留守的村民之一。她在家中二楼阳台上接受采访时,眼前是一片汪洋,水面达到一楼窗台顶部。9月30日早上,广西百色水文中心靖西水文中心站发布洪水橙色预警。王燕妮收到预警却未在意。当天7时许,洪水开始淹没道路,并漫至她家门前,直到傍晚她才感受到危机。洪水迅速上涨,冰箱、电视、沙发全被淹没。幸好她提前准备了食物,当地政府部门也送来了救灾物资。
洪水切断了退路和电力。10月1日左右,大进屯内电线杆上的变压器被淹,全屯断电。王燕妮和家人把电瓶带到竹筏上,划到未被淹的隔壁村充电,为手机和照明设备供电。没有电力,通信信号时断时续。直到10月14日,全屯仍未通电。百色市应急指挥中心工作人员表示,考虑到洪水隐患,部分受灾区域已临时断电以确保安全。
视频采访中可以看到,像王燕妮家这样被淹至一楼窗户顶端的情况有数十家。一些瓦房水位漫至屋顶,屋顶上停着几只鸭子。类似场景在百色多地村庄均有出现。据当地媒体报道,德保县那甲镇多睦村多目屯、靖西市禄峒镇凌准村念者屯等多个村庄均被洪水包围,有的村庄内涝最深达20米。
靖西市新甲乡人民政府一名工作人员介绍,此次洪涝灾害主要出现在一些村庄和街道区域。其中,大进屯等村落由于地势较低,受灾情况较重。相比这些村庄,靖西市安德镇马拔村的洪水水位相对较低,并未出现房屋被淹情况,目前洪水已经消退。但马拔村委会主任黄云丽表示,该村共有600多户,村民种植的玉米、红薯和板蓝根在洪水中浸泡了两天两夜。
当前百色受灾地区的水位正持续下降。当地政府正全力保障受灾群众的基本生活需求,并将受灾群众转移至安全地带。靖西市新甲乡人民政府的工作人员表示,随着水位逐步下降,在一些灾情没有大进屯严重的地方,之前被洪水淹没的部分道路已恢复基本通行。
百色市应急管理局数据显示,截至10月8日,百色全市降雨量较历年同期偏多五倍以上,创有气象记录以来极值。全市16.8万人受灾,累计转移群众近万人。
百色的地形条件增加了洪水消退的难度。百色市区四面山峰环抱,是一个典型的小盆地城市。上游的洪水在这里汇集,但下游的河道排泄能力有限,造成洪水在盆地内滞留、反复浸泡。百色市应急指挥中心的工作人员表示,针对受灾较为严重的村庄,现场并未采用抽水机进行排水作业。因为百色地区属于典型的喀斯特地貌,积水实际上是从山洞和地下暗河涨上来的,即使使用抽水机也难以有效降低水位,因此只能等待洪水自然消退。
百色农村地区的排水系统和防洪标准存在“小马拉大车”的窘境。农村沟渠排涝标准一般为5至10年一遇,根据气象数据本次百色部分区域的降雨强度远超这一标准。当远超设计标准的洪水袭来,现有的田间沟渠、河道不仅无法有效排水,反而可能因为堵塞、漫溢加重洪涝灾害。
刘良是广西国仁农村扶贫与发展中心秘书长,多年研究广西喀斯特地貌。他表示,百色许多村庄四周皆山、山势陡峭,森林及灌木草丛少,无法有效蓄水,雨水迅速流下。大进屯此次积水半个月,或因排水系统有问题。喀斯特地貌中,水本可借与地下溶洞相连的通道自然下渗,但土地板结、塑料垃圾增多堵住消水口、地面硬化等因素,影响了水的下渗。此外,农村年轻人外出打工,老人孩子无力清理溶洞垃圾;部分风水塘因自来水普及、建房占用、年久失修,失去蓄水功能;一些山塘消失或功能异常,都加剧了内涝。
面对百色市这样的洪涝困境,需要建立一个“上蓄、中疏、下排、严管”的综合防治体系。上蓄即在上游山区中小支流建小型水库等拦蓄来水,恢复植被提升涵养力;中疏即在中游盆地低洼地退出还河,给河空间,严禁行洪通道建房,加固村镇堤防;下排即清淤疏浚下游河道,拓挖卡口河段,提升城乡排水管网和泵站标准;严管即利用现代技术实现预警精准化、调度智能化,落实河长制,清理行洪障碍,加强防汛演练与物资储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