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淮是科学界一颗耀眼的星。
专访谈到私生活,他语调平稳:
我并非理想的伴侣。
任何时候,情感都不会是我的首选。
我只愿将有限的生命,奉献给无限的真理。
节目一出,赞誉如潮,都钦佩他献身科学的纯粹。
我却悄悄将体检单折好,塞进口袋最深处。
癌症,已经到了末期。
他飞往苏黎世领那个国际大奖的日子。
也是我生命倒计时的最后几天。
意识彻底模糊前,眼前是手术室顶灯刺目的白光。
当我的魂灵轻飘飘地逸出,得以俯瞰这方寸之地。
再看到病床边监护仪上,那条代表生命的心率线彻底拉平时。
我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我,好像真的死了。
不知何故,我化作一缕魂魄,能随风游荡。
明明今晨,我还精神尚可,能与江亦淮说上几句话。
他要去国外参加一个重要的学术论坛,中午的航班。
因此,我清晨六点便起身,为他准备行装和早餐。
江亦淮这样清冷自持的人,饮食上却格外讲究。
三明治的面包片要微焦,边缘带一点点脆,牛奶要加热到恰好温口。
儿子江念曾打趣道:“妈,爸的胃都被您惯坏了。”
我只是笑笑,未曾反驳,毕竟这样细致入微地照料了他近三十年,再繁琐的细节,也早已内化为习惯。
“亦淮,我看了天气预报,苏黎世那边受强冷空气影响,会大幅降温。”
“我给你多备了条羊绒围巾,放在行李箱上层了。”
jrhz.info “胃药在你公文包的夹层里,你开会一忙起来就容易饮食不规律,记得按时吃……”
“是极地海洋性气团。”
我的叮嘱被他冷静地打断,我微微一怔,抬头望进他那双清澈深邃的眼眸。
时光似乎格外厚待江亦淮,年近半百,眉眼依旧如年轻时那般俊朗,岁月沉淀的只有愈发深沉的学者气质。
也因此,他那份从年少时便有的疏离感,依旧能轻易穿透我的心房。
他在纠正我话语中的不精确,“强冷空气影响”应为“极地海洋性气团”。
可我,仅仅是想表达我的关切。我低下头,默默为他抚平衬衫的褶皱。
“嗯,知道了。”
“一路顺风,亦淮。”
他颔首,拎起行李箱从我身侧走过。他大概以为我今天会像往常一样,在家看看书,或者料理花草。
并非如此。
他要跨越重洋,去参加一场举世瞩目的学术盛宴。
而我,也有一场重要的“会议”要出席。
是我的,临终关怀方案确认会。
医生说,我的时间,或许只剩下最后几天了。

当医生平静地告知我,癌细胞已全身扩散,治疗的意义不大时。
我在医院的长椅上,静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大厅的壁挂电视里,正重播着江亦淮前几日的那场访谈。
那个眼神清冷的男人,不愿在科研之外的任何事物上浪费分秒。
即便被问及家庭,也只是寥寥数语带过。
“我是个不解风情的人。”
“我不擅长表达情感,妻子……对我而言,更多的是一种习惯和责任。”
“庆祝结婚纪念日?那是毫无意义的形式,有那些时间,我宁愿用来完善我的理论模型。”
这的确像是江亦淮会说的话。
何止纪念日,连我的生日他都鲜少记得。
年轻时,我也曾满怀期待地暗示,幻想着某一天,他会手捧一束玫瑰,出现在我面前,给我一个惊喜。
然而,那束玫瑰,我从未等到过。
他那颗能容纳宇宙星辰的脑袋,偏偏就是记不住我生日那简简单单的四位数字。
久而久之,我也就习惯了,自己煮一碗长寿面,权当庆祝。
江亦淮是冰山,捂不热,也开不出花,我用了半生才终于接受这个事实。
所以近几年,我开始反思,或许一开始就是我的奢求。
是倦了,也是彻底放下了。
说来可笑,他是他,我是我。
这个他早在数十年前就清晰告知我的道理,我如今才算真正领悟。
我将那张薄薄的诊断书叠好,放进贴身的口袋,只给儿子江念拨了电话。
江念与我更为亲近。
因为江亦淮不喜喧闹,而他这唯一的儿子,偏偏对枯燥的科研提不起半分兴趣,反而醉心于艺术。
江念在听完我平静的叙述后,电话那头的呼吸骤然粗重,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妈……”
“您……告诉爸了吗?”
“没有。”
我垂眸,看着地面大理石冰冷的纹路。
“我不想让他知道。”
他是他,我是我。况且,他知道了我的病情,又能如何?
难道他会放下他视若生命的科研事业,来病床前照顾我吗?
“念念。”
“妈妈不知道还能陪你多久。”
“若有一天妈妈不在了,也不要告诉你爸爸,别打扰他。”
我轻轻抚平衣角的褶皱,江亦淮从不在意的事情,何必再拿到他面前,给他添一丝不必要的烦扰。
“好。”
江念在电话那端哽咽着应下。
“妈,说句实话,他根本不配。”
“他真的不配拥有您这么好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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