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器》
托马斯·哈代Thomas Hardy
在夜的三更时分,
当西天的星已褪色,
白昼的天使渐显形,
黎明的风已奏凯歌——
此时,此刻良机正宜
让带翼的飞行物启航,
穿越紫色荒原的空寂,
横过晨曦的朦胧小径!
空气里妖火熊熊,
是它迅疾飞行的焰影;
它的形骸如巨鸟腾空,
翅间燃着烈风之灵。
它昂首刺破澄澈苍穹,
骄傲之姿何其庄严,
奋力的嘶鸣响彻云中,
叫晨星也为之惊颤!
——那正是人类,灵魂燃烧,
驾着金属与力量登天,
夺下了天空的荣耀,
将夜的幽影逐出视线!
但啊,那苍白的星,憔悴而灰暗,
自太初便守望人间,
俯视这征服的奇观,
低语道:“人类算什么?”
(节选自:王佐良 译,《哈代诗选》,1993,人民文学出版社)
诗
歌
赏
析
《飞行器》(1917)是哈代对一战中军用飞机的艺术重构,以工业与自然的冲突为核心,揭示人类征服天空的代价。
“巨鸟”与“妖火”:将飞机喻为神话生物,暗指技术对自然秩序的亵渎;末节恒星俯视人类征服的“低语”,呼应《旧约》诗篇“人算什么”,质疑工业文明的虚妄。笔调铺陈飞行壮景,末节突转揭露“金属与力量”的冰冷本质,在星空的永恒凝视中,人类英雄主义被解构为宇宙微尘。
写于一战飞机首次参战期间,哈代预见了机械飞行的军事化未来。诗中“夜的幽影”暗喻战争幽灵,暗示技术终将反噬人性。
托马斯·哈代(Thomas Hardy, 1840–1928),英国跨世纪文学巨匠,横跨维多利亚时代与现代主义。生于多塞特郡石匠家庭,自学建筑学后转向文学创作,受叔本华哲学影响,诗风冷峻深沉。
画
作
欣
赏
名称:滑翔机The Glyders
作者: 约翰·派珀John Piper
创作时间:1960
尺寸:60x52cm
材质:版画
画面以层叠的绿色与蓝色为主调,远远看去仿佛是起伏的山峦或田野上空,绿色像是被风刮起的地表,蓝色则像被推开的云层。在色块之间,派珀用精细而自由的线条刻画出若隐若现的机体形状:可以看见左上方仿佛是滑翔机的机翼轮廓,弯曲的线条像风切的轨迹,机体与背景几乎融为一体。淡红与橙黄色形成局部的“破口”,像是地面被灯光或爆炸映照的痕迹,也可能象征滑翔机在战时空中或夜色中的轨迹。
整幅作品没有明确的天空与地面分界,滑翔机与地景融汇成一种“空中—地面—精神状态”的视觉整体,暗示飞行并非纯粹的机械运动,而是一种置身荒原与风中的人类处境。滑翔机本是轻盈无声的飞行工具,派珀在此却将它置于厚重的色层之中,反而呈现出一种对战争、速度与工业化天空的矛盾情感——它既带来自由,也意味着对大地的离弃与可能的坠落。
约翰·派珀(John Piper,1903–1992),英国现代主义画家、版画家、舞台设计师。派珀是 20 世纪英国风景与建筑题材艺术的核心人物之一,尤其擅长把自然、建筑与抽象表达结合起来。
约翰·派珀在 1940 年被英国政府任命为官方“战争画家”,负责记录二战期间的英国本土风景与建筑在战争中的状态。派珀在战时的多幅作品里出现过滑翔机与空中装置,通常作为对现代性与战争的双重隐喻:一方面,滑翔机象征人类对飞行自由的渴望;另一方面,它在战争中又成为潜行、空袭、伞兵运输的工具,与废墟、爆炸的景观相对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