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今的短视频时代,常见的标题如“5分钟看完整部电影”或“电影精华段落混剪”等似乎在暗示,曾经需要数小时观看的电影,现在只需要短短几分钟就能迅速浏览一遍。随着这种“倍速”和拼贴式的影片展现模式逐渐流行,未来的电影观看方式是否会完全转向这种模式呢?面对这种现象,我们又应当如何看待呢?
不可否认的是,现代人几乎总是在各种数字屏幕前观看影像内容。我们无法忽视这一现象,也不能仅仅因为它看似轻浮或浅薄就简单批评。将其笼统归类为低级娱乐形式,未免过于狭隘。
电影解说的历史渊源
当我们谈到短视频中迅速解说电影的流行,通常的理解是:人们因为忙碌或懒得观看120分钟的长片,所以5分钟的速览成了一种便捷的选择。一些人甚至认为,电影的核心在于讲述故事,而只要把故事了解了,就等于看完了电影。然而,还有一种现象值得关注——现在有许多解说视频,时长甚至能达到30分钟以上,甚至超过正片时长的情况,这显然和“快速节省时间”的初衷相悖。
这种现象反而说明了一个更深层次的需求:我们观看这些解说视频,并非只是为了节省时间,而是想要看解说者带有个人特色的评论。这些解说者本身,无意中成了电影的创作性评论者。可以说,今天的UP主,实际上已经成为了“电影讲解员”。追溯历史,电影的讲解员早就出现在电影史上。
例如,在无声电影时期,日本曾有一种职业——默片解说员(“活动弁士”)。黑泽明的哥哥,黑泽丙午,就曾担任过浅草剧场的活动弁士。他在有声电影流行后曾因电影业的转型而失业,并曾为此带领解说员们进行罢工。令人痛心的是,黑泽丙午在内心的痛苦与矛盾中,年仅27岁便选择了自杀,这一事件深深影响了黑泽明。
数字时代的电影讲解员
默片解说员通常会在电影放映现场进行同步讲解,这种形式与传统的舞台表演艺术——说书有些相似。两者都包含了解说与演绎,夹叙夹议。今天的视频解说,其实和这种早期的电影解说形式并无太大不同,因此,现如今的视频UP主,在某种程度上,正是“赛博弁士”的现代版本。
然而,这样的解说方式也带来了一些问题。通常,解说视频包含了解说者强烈的个人观点,这意味着在观众观看电影之前,已经无意识地接受了某种评论视角。这种情况下,当我们再去观看电影时,很容易被这些主观看法所影响。很多人正是因此反感这类视频。
不过,电影本身就是经过了文化编码的内容,在它的包装下,包含了不同的文化视角、道德立场与意识形态。我们作为观众,通常也很难从这个封装的框架中跳脱出来。数字化让电影等文化产品的获取变得更加容易,也使得它们的元素可以从原有的上下文中被解放出来,进入新的语境进行再创作。
速看视频不能代替电影体验
从积极的角度来看,这类解说视频有其独特的可能性。例如,解说者为了增强视频效果,常常会穿插表情包、梗图等元素,这样的夹叙夹议形式,实际上与新浪潮导演戈达尔的作品有些相似。戈达尔曾说,如果电影不再存在,他就会转向电视,电视消亡了,他将回归到纸笔创作。电影《我略知她一二》便是通过文字拼贴和消费主义符号的混合,展示了电影如何与文字、评论和社论结合。
然而,许多导演对这种形式并不认同。约20年前,《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便将陈凯歌导演的电影《无极》彻底调侃和讽刺,导致导演愤怒并起诉制作者。对于一些电影创作者来说,互联网时代的电影调侃无疑是一种文化冲击。
尽管如此,速看视频仍然不应当代替电影本身的观看体验。如果这些视频代表了未来的文化走向,那无疑是过于乐观的看法。速看视频的解说,往往将电影的复杂性和多样性进行简化,特别是当这些视频用于历史剧或具有深刻社会意义的电影时,它们的任意删减可能会使电影的核心价值遭到稀释。
数字时代的挑战与反思
数字化时代的到来,使得内容的传递变得更加离散和碎片化,尤其是一些文化产品的修改与删减也变得更加容易。比如,《九号秘事》这部经典英剧,在被引进国内时,第八季的最后一集因涉及敏感内容而进行了删减,激起了观众的强烈反感。部分观众称自己是“正版受害者”,这种情况恰恰体现了数字化时代文化产品的易修改性和不可控性。
在数字化的世界里,传统媒体无法轻易删除或修改已发行的文化作品,但数字平台上的内容却能够随时被更改,甚至完全消失。这种便利性让我们有时无法接触到完整、未经删减的版本,导致信息的不对称性。回顾过去,我们或许应当重新审视那些曾被我们遗忘的传统媒介,它们所具有的不可替代的独特性可能会比数字媒介更为重要。
结语
当我们强调媒介形式时,其实也在关注信息传播的方式。每种媒介都对信息的呈现方式与解读产生深远的影响。数字化让所有信息趋于一致,但也让它们更容易被篡改、隐瞒和控制。最终,如何使用这些技术,取决于我们如何看待技术对文化的塑造作用,以及我们对传统媒介形式的珍视与再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