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自我对话中完成对社会科学研究的祛魅,在“较劲”中实现了救赎
谈到社会科学研究,人们往往会感到高深莫测,会选择敬而远之。实际上,社会科学研究有有趣和美妙的一面。应该让更多人走进、欣赏和享受社会科学研究。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任何学科的学者开展学术研究,都必然涉及方法的问题。社会科学的研究对象是人以及由人组织而成的社会;而社会的高度情境性、复杂性与微妙性,会显著影响乃至制约学者可以使用的研究方法。
在过去的二十年中,我一直学习、领悟和讲授社会科学研究方法,这样一种全身心投入和躬身其中的研究经历,使我不断体悟与思考,日益加深了我对社会科学研究的认识。 而这本题为《学术祛魅:实证研究十讲》的书基于我多年讲授研究方法类课程的总结和思考形成,在一定意义上是一个阶段性的总结。
从一开始的懵懵懂懂,到逐渐驾轻就熟,再到批判性反思,我在与自我对话中完成了对社会科学研究的祛魅,在“较劲”中实现了救赎。比较幸运的是,我在二十年前就接受了实证研究方法的系统训练,可以从一开始就运用如今早已被奉为圭臬的工具和技术。更为重要的是,我没有因此而迷信实证研究方法,而是在不断反思这些工具和技术存在的不可避免的缺陷与陷阱。希望通过本书与读者共同学习、应用研究方法并对其进行反思,回答有意义的研究问题,丰富和深化我们对社会的理解、解释与预测。
《学术祛魅:实证研究十讲》,马亮著,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
既要强调“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也要避免出现“规矩有了,寸步难行”的问题
二十年前,中国的社会科学研究同真正意义上的科学还相去甚远,存在诸多不规范、不科学的方面。二十年突飞猛进,如今中国的社会科学研究,规范问题、科学性问题早已不是问题,而是学术界的基本共识与操作准则。 但是,研究日益规范化和科学化的同时,大量社会科学研究却丢失了意义与价值。
如今学术会议和期刊收到的投稿论文呈井喷式增长,而千篇一律的标题、叠床架屋的概念和迷信“大力出奇迹”的方法堆砌,让人难以苟同和不堪卒读。这样一种日益规范和科学的社会科学研究,是我们十多年前所孜孜以求的吗?为什么方法应用越来越广泛、密集和高深,但是研究的趣味、意义与创新却并未增强?
过去的研究是有问题、有想法和有灵性的真研究,虽然缺乏规范,但总能令人眼前一亮。而现在的研究有了规范,却无研究可言,甚至可以说是低价值的“伪研究”。 在理论的对话与发展方面,不少研究对经典理论进行反复检验和一再重复,却并没有挑战、修正或颠覆这些基础理论。过去的研究可能没有理论基础,但研究人员天马行空,脑洞大开,脑力激荡。如今的研究虽然运用了各种各样的理论模型,却鲜有创见。 与此同时,理论与实践“两张皮”问题较为突出。不少研究反复验证某些经典理论的伟大,却没有带来任何的知识增长。而照抄照搬地、机械地套用西方理论来“剪裁”中国实践,也带来驴唇不对马嘴的现象,让人啼笑皆非。
与此同时,研究方法,特别是定量分析方法的泛滥与误用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社会科学的意义与价值。单纯炫技和欺负不懂技术的读者的研究,看似是“降维打击”,实则是自信不足的体现。
学术研究作为科学、技艺与艺术的集合体,既要强调“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也要避免出现“规矩有了,寸步难行”的问题。当社会科学研究走出“在野之学”,全面拥抱学术规范,未来就要实现“游刃有余而不逾矩”。一定要跳出“规范的陷阱”,摆脱“精致的平庸”。
与其进行无病呻吟的重复,不如敢为人先地向前一跃
当前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在气候、人口、科技、财政等领域出现的巨变,迫切需要学术研究来回应。学术研究人员不是事不关己的看官,也不是隔岸观火的过客,而是富有责任感与主人翁精神的公民。
当前社会科学研究面临的诸多问题同研究人员的动机、能力与耐心有关。此外,研究人员所处的学术界和社会环境又进一步加剧了问题。比如,研究人员对学术规范的理解存在局限、偏见,特别是一些理工科院校的研究人员盲目认为只有量化研究才是科学研究。再如,在规范化的过程中揠苗助长,导致一些学者有样学样、照猫画虎。又如,“发表是王道”带来的发表压力与生存游戏导致玩弄规范、投机取巧的现象。当学术规范成为负担与枷锁时,学术研究面临严重的合法性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