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客户端 执笔 吴馥梅 廖君琳
空中飞行器的翅膀，煽动了低空技术与工程的超常布局；港口经济的浪潮，催生了国际邮轮管理的专业新设；AI的强势介入，带动了人工智能教育的崛起……近几年，高等教育“学科专业地图”大幅更新了。
据8月28日教育部举行的新闻通气会上的消息，从2023年起到目前，已优化调整高校20%左右学科专业布点。
有增设，也有撤销，“学科地图”更新的背后，对人才培养带来什么影响和启示？记者对话多所高校及专家学者，尝试找到其中答案。
高校学科专业布点优化调整。图源今日霍州
加法与减法并进
正值开学季，9月6日至7日，中国传媒大学即将迎来首批91位智能视听工程专业新生，这也是国内首批该专业新生。智能视听工程，是2025年新批准列入教育部普通高校本科专业目录的29个新专业之一，中国传媒大学则是该专业的4个布点高校之一。
作为新设专业主要负责人，中国传媒大学信息与通信工程学院智能视听工程系主任张亚娜介绍，这是一个“人工智能”与“视听工程”多学科交叉、多技术耦合、多领域渗透的新兴专业。“聚焦‘AI+’视听领域，培养既精通视听工程领域核心理论与实践精髓、又擅长运用前沿智能技术破解视听行业难题的创新型复合型高级技术人才。”
中国传媒大学前沿视听技术实践平台。受访者供图
在这波“学科专业地图”的更新中，智能视听工程并非唯一，中国传媒大学也并非个例。
根据教育部更新发布的《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目录（2025年）》，本轮包括超常布局设置的“低空技术与工程”专业，共增设了“国际邮轮管理”“健康与医疗保障”“智能视听工程”等29种经济社会发展急需的本科专业。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低空技术与工程专业实验室内，跨速域飞行物理与飞行试验正在进行。北京两校区开展低空理论教学和基础科研，杭州国际校园对接长三角产业集群做试飞转化……作为全国首批开设低空技术与工程专业的高校，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正努力为低空经济“高飞”培养复合型人才。
“低空技术是智能时代全新的战略领域，新学科不是对学校原有‘航空航天学科’的复制粘贴，而是承载着解决低空领域关键科学技术问题的期待。”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计划财务部部长兼学科发展办公室主任吴瑞林表示。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无人系统集群智能虚实混合实验室，等效缩比试验场景俯瞰。受访者供图
“专业地图”的更新不单单是“做加法”，在学科调整的清单上，“减法”做得同样坚定。两年来，全国高校增设博士点1064个、硕士点2258个，撤销博士点27个、硕士点285个；新增本科专业点3715个，撤销和停招6638个；高职新增专业点1.2万个，撤销专业点8200余个。
以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为例，在新增低空技术与工程、空天智能电推进技术、智能医学工程等专业的基础上，2023年以来，其主动减少1个博士点、5个硕士点、1个专业学位类别、11个本科专业，提升学科质量，优化系统布局。
据悉，教育部启动学科专业设置调整优化机制改革试点以来，已有18个省份、97所高校提交了290份试点任务书。一边给传统学科“装新引擎”，一边为前沿领域“播新种子”，调整优化专业、精准学科“导航”的路上，各地各高校的步伐迈得坚定而迅猛。
2025年拟批准列入目录的新专业。图源 今日霍州
把专业建在需求上
“学科专业地图”更新的背后，是国家战略指引的新兴转型、科技发展带来的交叉相融，也是社会需求倒逼的调整优化。
在清华大学教育研究院教授、教育部——清华大学教育战略决策与国家规划研究中心主任李立国看来，国家战略、科技发展、社会需求是学科调整的三个重要方向。比如，清华大学近些年就新增设了人工智能、地球系统科学、体育教育等多个专业。
北京师范大学中国教育与社会发展研究院副研究员李芳同样认为，不少高校的专业调整聚焦服务国家战略需求。她举例，为响应“双碳”战略，推动能源结构转型和绿色低碳发展，清华大学、浙江大学、南京大学等多所高校开设了碳中和科学与工程相关专业。
与此同时，随着“健康中国”战略持续推进、“体教融合”成为政策共识，一些综合性大学开始主动“补位”。仅近五年，就有复旦大学、中山大学、上海交通大学等25所双一流院校新设“运动训练”专业。
把专业建在国家战略需求上的同时，也是建在时代的需求上。
“学校175个学科方向里，有42个以‘智能’‘智慧’命名，如智能交通、智能控制、智慧管理等。可以说，AI基因几乎融入了每一个专业。”吴瑞林说。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智能微纳公共创新中心。受访者供图
张亚娜也同样表示，智能视听工程专业设立的初衷是贯彻教育部“在新发展格局引导下面向人工智能等关键领域布局相关专业，培养国家战略人才和急需紧缺人才”的要求，通过新专业建设全面提升视听技术人才培养质量，精准对接并引领智能视听领域的快速发展。
“科技的迅猛发展，让学科交叉融合成为一个大趋势。”李立国表示，近年来许多被撤销的专业，其实并非“完全消失”，而是与其他领域交叉相融形成新的学科，打破“学科围墙”，让“老树开出新枝”。
当然，作为向社会输送人才的重要渠道，高等教育的学科调整，同样也是为了实现与社会需求的适配。
“今年新增国际邮轮管理这一本科专业，我感到很欣慰。”在浙江旅游职业学院国际邮轮专业教研室主任肖文捷看来，这一“千呼万唤始出来”的举动释放了一个积极信号，意味着在国际邮轮领域，中高层管理人才的输送拥有了更大可能。
“国际邮轮产业”其实是个舶来品。从2006年意大利歌诗达邮轮“爱兰歌娜号”首次驶入中国海域，到2024年中国首艘国产大型邮轮爱达·魔都号开启商业首航，十几年间，中国邮轮市场迅速发展。
但是，当前这一领域的人才培养却存在不小断层，一方面是数量缺口，另一方面则是质量错配。
“绝大多数邮轮企业都存在招聘难问题，一艘国产邮轮上中国籍员工甚至不过半，且大多为服务岗。”肖文捷表示，这一领域需要复合型人才，而目前中国专科类院校能够培养出的，既有高质量技能服务、又具备跨文化交流能力的学生数量，远远没有达到实际市场需求。
当中国的港口经济动能不断强劲、邮轮旅游越来越成为“漂浮在海上的黄金产业”，社会发展所带来的人才需求，推动着高等教育学科的调整。
2025年3月10日，国产首艘大型邮轮“爱达·魔都号”完成第100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商业运营航次。图源 今日霍州
培养出社会真正需要的人才
近日，中央教育工作领导小组印发的《高等教育学科专业设置调整优化行动方案（2025—2027年）》提出，要建立健全科技发展、国家战略需求牵引的学科专业设置调整机制和人才培养模式，不断提升高等教育对高质量发展的支撑力贡献力。
“‘学科专业设置’和‘人才培养模式’是放在一块的。”李立国强调，“如何培养出社会真正需要的人才”成为了这场变革中的关键命题。这是优化的原因，也是期待得到的结果。“说到底，高等教育的根本目的是培养人才。”
不过，在这场“投资于人”的探索革命中，也可能面临新生前的“阵痛”。
李芳表示，专业设置调整后，师资力量、课程体系、实践平台等环节都可能面临挑战。比如，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新兴专业在发展初期均不同程度地面临师资短缺、课程体系不完善、实践平台缺乏等问题。
“一方面，高校要抓住教育、科技、人才一体化发展的战略契机，加强学科专业与产业需求结合。另一方面，也离不开政府层面的政策支持和行政力量的资源调配。”李芳提醒，高校在积极对市场需求做出回应的同时，也应保持对人才培养、人才储备安全的理性，结合自身实际，避免盲目跟风。
高校学科专业布点优化调整。图源 今日霍州
若将视野放大至学科调整之外的整个高等教育领域，近年来，全国高校在人才培养模式上的探索也一直在持续。
今年7月，国家首批工程硕博士培养改革专项试点的硕士研究生成功从浙江大学毕业。为响应国家对创新型和复合型工程人才的战略需求，浙江大学成为全国较早探索“项目制”培养工程师的高校，致力于实现人才培养与产业需求同频共振。
此外，复旦大学等高校积极探索“‘博士+硕士’双学位”等复合型人才培养新模式；清华大学努力打破学科壁垒，让不同专业碰撞出火花❇️，已拥有15个承担本科生培养任务的书院，预计2025级本科生近60%进入书院培养……探索从未停止。
“强国建设、教育何为”。这是一个宏大的时代命题，也是一个重要的社会命题。未来，还需要更多的尝试和探索。
“高等教育的系统设计是个大工程，既要引入新增资源，又要盘活原资源。而且，这是一个长期动态的过程，有高等教育在，就会有学科调整在、有模式创新在。”李立国认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