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播剧《长安的荔枝》里,除了李善德这位主角的“社畜悲歌”,新增的角色郑平安也抢了不少戏份。他就像一面冰冷的镜子,毫不留情地照出了你我内心最不愿面对的角落。郑平安是李善德的小舅子,出身没落家族,却只能在达官贵人面前陪笑、跳舞、喝酒,扮演那个被称作“陪酒侍郎”的角色。
可能我们跟李善德一样,打心眼儿里看不起郑平安的“奴颜婢膝”。李善德虽然老实,即便被坑到命悬一线,也选择硬着头皮活下去。但现实中,像李善德这么纯粹的“老实人”有多少?更多的,正是郑平安——内心还有一丝善念,却为活命每天说着假话,做着违心事。
我们鄙视他,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他的影子。因为这场大棋局中,棋子该往哪儿走,永远不是自己说了算。
### 1. 看人下菜碟:与高尚低贱无关,只是生存本能
郑平安对李善德的“双面人”形象,堪称剧中最辛辣的讽刺。李善德这位老实人,明明为了救妻卖房欠债,还想把房子赎回来给女儿一个家,去找郑平安借钱时,后者脸上全是厌烦,只开个小门,站门口就数落:“你得懂得巴结上司!得跟同事喝酒……”话虽刻薄刺耳,却是郑平安在名利场里摸爬滚打总结的“生存准则”,还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无奈关怀。
李善德刚走,敲门声又起。郑平安以为是他,门内不耐烦地吼了声“滚!”,结果开门一看,竟是左相手下的卢司丞。刹那间,郑平安仿佛换了个人,大开正门,跪地磕头,谦恭逢迎,动作流畅得刻进骨髓。
这短短几分钟,判若两人。这不是简单的势利,而是夹在等级森严与残酷现实之间的求生本能。就像《红楼梦》里王熙凤,在贾母面前笑靥如花,对下人却刻薄毒辣;又像巴尔扎克说的“阿谀奉承是卑躬屈膝者的手段,他们把自己缩小,只为挤进权贵生活的核心。”
看人下菜碟,不关阶层高低,是人面对权力资源时的条件反射,是无力却又不得不做的自保程序。有实力撑腰的骨气,点头哈腰有时根本不是选择,而是无奈的本能。
### 2. 身不由己:低头求生,只为活下去
郑平安表面风光,却活得如履薄冰。陪酒侍郎在权贵眼里,不过是个助兴的“玩物”。
剧中有场戏令人窒息:右相使者马归云在宴会上毫无顾忌地羞辱他,轻蔑至极。郑平安心中早已燃起怒火,可一想到左相交代的任务,还有自己赖以生存的薄弱根基,只能忍住屈辱,挤出笑脸,用更低声下气的姿态迎合对方。这份隐忍,就是活着的代价。
这让人想起《骆驼祥子》里那个被现实碾碎的青年。祥子刚进城时勤快善良,有梦有希望,却三起三落最终变成麻木自私的行尸走肉——为了在吃人的社会里苟活。
罗曼·罗兰称赞“认清生活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的英雄主义,但对郑平安这样的人来说,认清了残酷,还能挣扎活着,不被彻底吞没,就已经耗尽全部力气。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背后是小人物在时代洪流中的无声哀鸣和无奈妥协。
### 3. 命如棋子:浮沉飘摇,谁来主宰?
岭南遭遇中,郑平安和李善德这对“难兄难弟”,赤裸裸地展现了小人物被当作棋子的悲哀。
李善德扛着“荔枝使”的命运符,荔枝不到,杨国忠就要他的命;郑平安则是左相用来扳倒政敌的暗桩,任务失败,卢奂就威胁他“走不出岭南城”。面对岭南官员何有光、赵辛民等人的层层刁难,两人如困兽:一个为荔枝保鲜和运送焦头烂额,赌上性命;一个在权贵间游走,用虚伪换取证据,命运也成赌注。
这场景让人联想到《哈姆雷特》中被国王利用至死的罗森格兰兹与吉尔登斯吞,两人本是好友,却成了宫廷阴谋牺牲品;还有《甄嬛传》的安陵容,自入宫起就是皇后的棋子,一生困于权谋棋局,死也难逃。
茨威格在《断头王后》里写:“她那时太年轻,不知道命运的礼物早被暗中标价。”
郑平安和李善德手中的“机会”,何尝不是一张张写着天价的催命符?
在这权力棋局里,小人物的挣扎和血泪,不过是落子时的一声轻响。背后的宿命感,是时代巨轮下个体如飘蓬般渺小无依的悲凉。
---
**写在最后**
郑平安,这位《长安的荔枝》里新增的角色,像一面残酷真实的棱镜,折射出人性的复杂和生存的荒诞。他“看人下菜碟”的世故圆滑,是面对阶层压迫时几近本能的求生反应;他每一次“身不由己”的低头妥协,都是权力角斗场里竭力喘息的姿态;而“身为棋子”的终极困境,道出了底层人物被命运玩弄的无奈与苍凉。
我们看不起他的“滑头”,却又不得不在现实的铜墙铁壁前理解,甚至学会这种“生存智慧”。
当个体面对不可撼动的权力结构和无情命运,能在夹缝中求生,能在黑暗泥潭中护住最后一丝良知与温情——对家人的牵挂,对故人的不舍——或许已是最大的反抗。
郑平安的挣扎和矛盾,正是无数普通人在时代浪潮中缩影:被现实裹挟,浑身泥泞,却在内心某处,倔强守护着那抹不愿熄灭的微光。
这光或许微弱,不足以照亮前路,但它证明了即使在最深绝望中,人性尊严和温暖从未彻底湮灭。这,或许就是对抗命运洪流最悲壮、最真实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