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5月的早晨,李敖对助手挥了挥手:“去替我订五十朵红玫瑰,不用写卡片。”十分钟后,他又补了一句,“别忘了告诉记者,我要让她知道——再美丽,也已经五十岁。”
消息当天出现在各大娱乐版。一束花掀起的哄动,比许多时政评论还热闹。有人暗笑李敖老辣,也有人替胡因梦抱不平,但最诧异的还是一句话:离婚二十三年,他到底在较什么劲?
若是只看花束事件,很容易把这段纠葛当作八卦。可稍微往回翻,就会发现两人像两条并行却短暂交叉的轨迹——相遇时轰轰烈烈,分开后仍互不相让。
胡因梦那时住在山上,收花后淡淡一笑,随后继续修改克里希那穆提的译稿。朋友问她怎么想,她耸肩:“他说我老得快,可他也没年轻到哪里去。”
三个月婚姻、三年官司、二十多年不间断的口水战,这些数字背后藏着的,其实是两种性格的硬碰硬——李敖喜欢占舞台中央,胡因梦拒绝当陪衬。
要追溯这段故事,还得从胡因梦的家庭说起。她1949年出生于台北,母亲璩诗方自称“精神女伯爵”,对名分与金钱皆有执念;父亲胡赓年则是典型的书卷贵族,家风宽松。婚姻一地鸡毛、情感多次裂变,小女孩在冲突与冷漠之间学会旁观,也练就了日后那种优雅的疏离感。
进入演艺圈纯属偶然。1970年,她在画展开幕式上被徐进良看中,主演《云深不知处》一炮而红。之后的十余年,她拍了四十多部电影,片酬节节攀高,却时常对好友吐槽:“拍戏像走流水席,热闹完就剩空凳子。”
李敖的出现,改变了她对“才华”的想象。1979年底,一位姓萧的朋友设宴,李敖携女友刘会云同席。那天他郑重鞠了一个九十度大躬,客厅里人人错愕。李敖嗓音低沉,“胡小姐,我买了十万册书,只等一个愿意和我一起读的人。”
这些话听上去有点夸张,但在胡因梦耳里却像是豪华图书馆的邀请函。五个月里,他连写二百多封情书,甚至标注页码,边注出处。胡因梦后来回忆,“他不是追我,他是在展示他对知识的占有。”
1980年5月6日,两人在台北远东饭店举行婚礼。现场嘉宾半数是文化圈名人,另一半是来看“台湾第一美女”被人娶走的失意男士。很多人以为这一对会并肩作战,没想到只撑了三个多月。
矛盾来得很快:李敖不准她再拍电影,胡因梦却想完成已经签好的合约;他爱深夜写作怕被打扰,她偏爱清晨练瑜伽。细节堆积成山,终于在八月爆发。他召开记者会宣布离婚,一句“我受够她的浪漫病”登上头版。
官司拖了三年,李敖频频在电视上“开炮”,据不完全统计,公开辱骂超过七十次。胡因梦那段时间精神濒临崩溃,甚至被检方以“出版伪造文件”起诉,幸好判决无罪。她说:“若不是每天冥想,我可能真进去了。”
离婚后,她彻底离开演艺圈,泡在书堆里做翻译。那几年,一个字四毛台币,扣掉房租几乎所剩无几,却让她找到前所未有的自由。“贫穷不可怕,可怕的是为虚荣付账。”这句自嘲后来被年轻读者奉为金句。
李敖继续做“炮打司令部”的老本行。有人问他为何总提胡因梦,他笑:“若非她先信了我才情的邪,我又怎会信她美貌的鬼?”听上去霸气,实际透着某种不甘——才子自负被拒,面子挂不住。
2003年,五十朵玫瑰抵达胡因梦住所。一位摄影记者守在门口,她抬手挡镜头:“鲜花挺香,谢谢替我浇水。”随后转身关门,从此再没公开回应李敖任何言词。
两人此后仅有一次同台,是在一场学术论坛。主持人起哄,让他们握手言和。李敖看看她,突然说:“你还是那副神情,好像世界与你无关。”胡因梦轻声回答:“世界本来就与我无关,我只管自己的呼吸。”话音不高,却赢得满场掌声。
那一年,她出版《生命的不可思议》,主题是“向内看”。书里没提李敖,但行间透出一句潜台词:真正的修行,就是把曾经的锋利磨成稳重。李敖五年后去世,葬礼上播放他生前录像,他自嘲“人死后也许才真正安静”。
回头看,这段婚姻像一面镜子,映出双方的光亮与阴影。李敖代表浩浩荡荡的男性♂️自我,胡因梦则选择转身向内。玫瑰终会枯萎,可留下的争议与思考,却还在提醒后来人:爱情不必成就传奇,倒要先学会与自己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