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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皆生活,度过的每一分,流逝的每一秒,都带着生活的印痕。有的人生高蹈而富于幻想,有的人生因扎实而内心充盈。孙俪选择了后者。她当然不排斥浪漫轻盈的东西,但她心中“蛮好的人生”,是可知、可感,伸手就能摸到的。
当确定性构成幸福的来源,在繁忙的工作安排与紧密的家庭关系里,孙俪找到了自己的节奏与心流。在她的世界里,生活从来不是想象,而是一次次经历、一点点感受和一条条记录的叠加。
常有人问,生活究竟是什么?这困扰不了孙俪,她就住在生活里。
化妆间里,孙俪靠在椅背上,白衬衫、深色牛仔裤,脚上是一双跑鞋。她戏称自己有“多动症”,每天都要运动,拍摄前还跑了一小时。满桌的化妆品中间,摊着一份剧本,玫红色荧光笔的圈画很醒目。乒乓球大小的杨梅,她一颗接一颗往嘴里送。前几天,她为这种应季水果发了微博,直言“我的快乐来了”,还配了三个流口水的表情。此情此景,恰似孙俪丰富又专注的生活切面:做很多事,每一件都沉浸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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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聊天的深入,孙俪调整了坐姿,身体松弛地窝进椅子,双手抱住抬高的左膝。今年年初,她开始尝试打坐,还专程去成都学习。10年前,演员李连杰就给她介绍了打坐老师,当时她“听了一耳朵就过去了,没有扎根在心里”。李连杰开解她,30岁出头的年纪,刚刚成家立业,要在乎的事情太多,坐不下来很正常。然而,10年前埋下的种子,等到了迟来的萌芽。孙俪说,现在打坐“是真的有感觉”,她发自肺腑地愿意去做,也由此体会到,每个年龄段都有各自的思考,只要是想做的事,任何时候开始都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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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缘际会,人会在主观上努力,命运也总有独具深意的安排。时也命也,兴趣爱好是如此,在演员这条路上,孙俪也有真切的感触。
孙俪和团队每年会阅读大量的剧本,角色合不合适,戏接不接,都是集思广益的结果。刚拿到电视剧《蛮好的人生》的剧本时,合作了十几年的文学统筹何瑞睿不是很满意。从文学的角度,剧情似乎还有提升的空间。但孙俪从中看到了人物。哪怕只是和剧本中的文字相遇,第一眼,她就感受到胡曼黎的特别:“胡曼黎的活力高于我,那种张扬是我向往的状态。某些部分我们也挺重合的,我看她会很有感觉。”
按孙俪的标准,剧本分成两类,或者剧情特别突出,或者人物特别突出。遇到两者兼得的剧本,概率像中彩票。一旦要作出取舍,她会优先选人物。因为,演员演的是人,剧情铺垫为人物服务,观众最终也是被人物吸引。
胡曼黎是很难用一两句话概括的人物。她直面“中女”的普遍境遇,上有老,下有小,情路上坎坷波折,生活里危机四伏。她的职业是保险人,这是一项跟人打交道的工作,游弋在众生相之间。“做保险的人有特定的性格,他们一直被拒绝,抗打击能力特别强,像不倒翁一样。”孙俪形容,“他们会想,我说10次、100次,被拒绝再多次,总有人会听到、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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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曼黎身上的凌厉与善良、市井的活泼生气,加上保险人的职业,时常能将自己的高能量转化成提供给别人的情绪价值。孙俪看剧本时被胡曼黎打动,立志要在表演中把热情与能量展现出来。剧集播出之后,看到观众说,本来平躺着,看完胡曼黎就想站起来,化个妆,出去工作。这令她颇感欣慰。
但胡曼黎的高能量又并非一以贯之,她也有情绪的波峰与低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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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好的人生》里有一场戏,是处处碰壁的胡曼黎回家,看到儿子不做作业,在偷玩手机。辅导班花了她两万元,儿子却是班里唯一一个没有通过考核的。发完脾气,换下正装,她默默钻进厨房,给儿子做晚饭。菜切着,水煮着,眼泪流了下来。
“这就是当下中年人的状态。”孙俪说,“每个人都有情绪,在别人面前不好意思流泪,只好安放到一个非常狭小的空间当中。但是,手上的活不能停,因为生活的步伐不能停。”
孙俪最喜欢的一场戏也很类似。胡曼黎面临400万元的罚款,她把心一横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紧接着,她去医院探望爸爸,在走廊里接到老师的电话,儿子作业没做,校服又没换。关于那个压抑的瞬间,孙俪印象极深:“这种细碎的事,别人看起来也许没所谓,但你在当下被一次次夹击,就会受不了。”成年人的崩溃,不一定因为大事发生,可能小事聚集在一起,也会变成“炸弹”。演绎这样的戏,孙俪清楚地感受到前前后后的节奏:“这就是我们生活的节奏。”
在胡曼黎身上,孙俪发现了一些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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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编剧是上海人,有些台词得用上海话来说才有意思,于是孙俪想为胡曼黎设定生活中夹杂着上海话的表演方式,导演汪俊起初有顾虑。但演着演着,顺着剧情的延展和人物的成长,普通话与上海话夹杂,似乎更贴合情境。孙俪很快找到了最自然的表演分寸,现实生活里,她本就是这么说话的。
比语言更接近的,是年龄和对生活的体会。“胡曼黎此刻走进我的生活,是命运的安排。”孙俪坦言,“再晚几年,可能我过了这个阶段,就不会有这些感悟和想法了。或者也有过,但过去了,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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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前,孙俪出演电视剧《辣妈正传》,当时,何瑞睿也给出不同的意见,但孙俪还是接下了夏冰这个角色。彼时,她刚当上妈妈,和夏冰的想法、感情高度契合。一如这两年的胡曼黎,孙俪完全能体会她的状态,知道很多戏该怎么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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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演员道路上,孙俪深感幸运,经常在特定的年龄遇到相应的角色,还有充分表达的空间。前阵子,孙俪和团队闲聊说起,40岁之后,合适的角色会不会越来越少。经纪人打趣说,演不了主角,可以考虑要不要急流勇退。“我说我还要演的,我已经作好了将来演奶奶的准备。”孙俪大笑,然后正色道:“到时候,如果我的儿子、女儿结婚生子,我帮他们带孩子,又有新的生活经验能用到表演上。奶奶、外婆在工作赚零花钱的同时还能拥有自己,多开心。”
30岁时遥想40岁的状态,孙俪发现每个阶段的想法都会不一样。而今,她已然找到一种让自己舒适的状态,倾尽心力地对待每一个角色,因时而遇,都是命运最好的礼物。
《蛮好的人生》完播后,孙俪写了一条长微博,其中一句是:“感谢胡曼黎选择了我,让我成为了你,你知道吗,在我成为你的那段日子里,我有多开心,多幸福,我想将来我需要能量的时候,我一定会想到你……”
入戏时与角色融为一体,出戏后带着角色的情感、记忆与生命体验去生活。孙俪塑造角色,角色也影响了她,让她意识到表演之外,“还有太多事情要做”。
英国西北部的海滨城市黑池,有逶迤7英里的连绵海岸。每年5月,因为黑池舞蹈节,这里会变身全球国际标准舞爱好者的胜地。孙俪陪女儿小花去参加比赛,在旁观其他舞者时哭了。
“舞厅对面就是大海,那么美丽的阳光,舞者却在黑不溜秋的房间里,从早上8点跳到晚上12点。”孙俪回忆说,“我坐在里面三四个小时,吃了三明治都觉得饿,因为缺氧而头晕,那些舞者一直在舞池里,没有老师,就自己跳。”她特意重复了一遍,“就自己跳”。舞者极度的专注深深感动了她,催动她日益变浅的泪腺。从舞者的表情和动作里,她看到浑然忘我时的宁静心流。原本就学习跳舞的她,也开始练习拉丁舞。“说不定哪部戏里就能用到,我女儿还邀请我一起去黑池参加亲子组比赛。”她补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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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等等上英语课,孙俪让老师多留一点时间,自己也学一学。小花沉浸在画画的天地里,孙俪也受到感染,学起蜡笔画。她拿出手机展示自己的作品,一只黑白两色的小猫慵懒地趴着,样貌写实,又带着童画特有的天真烂漫。那是家里7只猫中的一只。这样一幅画,她只要20分钟就能完成。无需专业的材料、画室,有工具,有本子,当场就能提笔。这都是孙俪有意筹划的。“我现在想锻炼自己的手眼配合,用最短的时间把想表达的东西表达出来。”她说,“我也可以画丙烯,但走进画室,摆好支架,画一幅画太久了。我规定自己一幅画不能用很多颜色,要用最简单的方式。”
和通常的作息时间相比,孙俪始终坚持自己的规律,早睡早起,爱好广泛。舞蹈、泰拳、跑步,一切运动,她都愿意尝试。画画、乐器、精油、书法,这些安静的事情,也是她的心头所好。
跟随书法家童衍方习字时,她邂逅了清代名家伊秉绶的字。临摹起伊秉绶的字帖,她感到愉悦,仿佛每个字都是跳着写的。如今,书法早已是她生活的一部分。她在微博上晒出自己第140遍的“隶书心经”,也准备练练伊秉绶的草书。“我写完一遍的满足感,和很多人打游戏通关是一样的。”孙俪说,“人一辈子做的事情有限,我并不全能,不是真心想做的事,可能就做不好,所以在能力范围内,我会选择做我最能做好的事。”一砖一瓦,水滴石穿,不知不觉间,做过的事已然满满当当。导演俞白眉曾形容孙俪是“实心”的,这都是拜她具体而不悬浮的生活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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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孙俪的生活半径里,家人不可或缺。她出过两本关于流浪动物的书,《带我回家》和《遇见你,陪伴你》。等等和小花特别喜欢,长期当作睡前读物。等等甚至提出,可不可以出一本小孩能看的关于流浪动物的书。绘本的想法由此而来。第一套绘本《陪你长大》以流浪动物为主题,从第二套开始,孙俪将生命中遇到的动物变成绘本的主角,“西西家族”由此诞生。
最近,“西西家族”的第三套绘本已经在出版流程中。这一次,孙俪想探讨一个“书本上没有,但妈妈特别在意”的话题:健康。“别说小孩子,现在很多大人都不知道应季菜有哪些,大棚里的菜都是反季节的。”孙俪说,为普及一些观念,这次的故事将从饮食出发。
咨询过不少儿童心理学专家,听过很多孩子的意见,孙俪对孩子喜欢什么有了更深切的体会。策划这套绘本时,有人建议按二十四节气划分。孙俪否定了这个方案。大人都只能说个大概,孩子怎么能背出来?她提议就用四个季节,并且用颜色区分:春天是绿色,夏天是红色,秋冬则以白和黑指代。因为和饮食相关,这次绘本还设计了一套父母和孩子共同动手操作的菜单。在原稿里,秋天吃藕,夏天是姜枣茶,春天选了荠菜粥。“秋天讲究润肺,梨也更合小朋友的口味。炒青菜里放两片姜我女儿就不吃了,小孩会喝姜枣茶吗?我换成了酸梅汤。至于荠菜粥,现在有多少人喝?得改成荠菜馄饨,小孩还能动手包。”孙俪“连珠炮”似的拆解她的思路。这些都脱胎于她和等等、小花真实相处的经验。
等等已经到了不喜欢被视作小孩子的年纪,11岁的小花则是懂事又爱操持的性格。下飞机前,她会叮嘱孙俪补妆,替她准备帽子和口罩。吃到心仪的关东煮,她要带爸爸妈妈一起来,转念一想,这里没有包厢,好像又不太合适。
每年暑假,孙俪基本都不安排工作。去年,《蛮好的人生》杀青第二天,她跟邓超因为工作要前往英国,就干脆带上孩子,策划了一次欧洲之旅,还去巴黎看了奥运会,逛了美术馆。5场篮球比赛让本就是球迷的等等愈发着迷,浓厚的艺术氛围也让孩子们流连忘返。回想与奥运有关的记忆,孙俪说,小时候最疯狂的,不过是半夜被叫起来,眯着惺忪睡眼,边吃西瓜边看比赛。如今亲临现场,“好像被重新养了一遍,体验了很多原来没有体验过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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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行的时候,孙俪也带孩子们体会上海的生活。去南京东路看展,会经过老字号南货店。小花爱吃万年青饼干、蚕豆、鸭胗、香肠等小吃,也会分别称上一点带回去。第一百货商店的货架上,毛衣摆放的方式还和孙俪小时候一样,孩子们看得啧啧称奇。
直到今天,孙俪还是更爱到实体店买东西,钟情触摸商品的感觉。她喜欢用现金支付,除非有些地方没法找零,也不能刷卡,才转向移动支付。“我和邓超对生活的定义,就跟买东西喜欢用现金一样。”孙俪说,“我们要摸得到、碰得到,而不是想象出来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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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2015年开始,孙俪养成了记录的习惯。朋友圈的图文、日常发生的小事、兴起的念头,随性写下,再整理成册,她、邓超、等等和小花人手一本。回看时,很多原以为熟知的细节,也会模糊、遗忘。孙俪的笔头日益勤快,早先一年一本,近几年已经分成上下册。假如变化是生活的常态,她希望以此为记忆定格。
今年6月,一家人时隔5年又拍了一套全家福。在小花的不断催促下,孙俪隆重地安排、规划了行程,红底白衬衣的合照,以一年为期,孙俪和邓超拍了很多年。有等等和小花后,变成了四人同框。孙俪清晰地记得,上次拍全家福时,等等还很小,在影棚里跑啊闹的,停不下来。这次,两个孩子都很乖,半个小时就拍完了。孩子的长大是肉眼可见的。“原先他们俩坐在中间,小小的,我和邓超还能肩挨肩。现在我们中间一定要留两个成年人的位置给他们,连画幅都变宽了。”孙俪感慨道。
光阴恍如指间沙,想握紧注定是徒劳,但变有变的好,当下有当下的意义。孙俪拥有自己的节奏,她安居于心流,也就安居于每一个瞬间。
问起孙俪,演胡曼黎这样的上海人,带孩子们在上海的街头漫步,会唤醒哪些关于这座城市的记忆。她的回答简单直接:“不需要唤醒,因为我每天都在这里。”
监制/MIXWEI
摄影/许闯
艺人统筹/JOYCE WANG
造型/PUNKCHERRY
文字统筹/陈柏言
撰文/傅踢踢
化妆/Yooyo Keong M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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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术/Leeejo
制片/ZhanXuan、刘晨希
造型协助/Karl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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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片助理/肯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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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sisis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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